第74节 (第3/3页)
回怎么赖掉”信是他自己写的,闪烁其词,本来留有伸缩的余地:“你怎么想都行,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劝你还是趁早开枪吧我是不会再回队的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你打退堂鼓” “对,不干了。” “想投靠谁去” 他有恃无恐地说:“那你就不用费心了” 这时,芦花一脚把那包衣物,踢到了王纬宇的跟前:“打开看看吧你的退路断啦” 王纬宇也有些惶惑和不解地看看那包衣物,又看看芦花。这个和他共了十年事的女人,始终是他不可逾越的障碍。她那明亮的眸子似乎能洞穿他的肺腑,而他即使拿出孙悟空七十二变的本领,也休想使她产生半秒钟的动摇。 处于在对双方都不得不讨好的情况下,四姐赶紧走去蹲在那包衣物旁边,打圆场地拆开为王纬宇缓颊解围。但是她哪里料到,抖开那件夹丝贡长袍,滴溜溜滚出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猛地,她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因为油灯的光亮远不那么充足,还用手去扒拉一下,当她碰到冰凉僵硬的嘴脸,立刻往后一仰,昏厥了过去。 王纬宇浑身的血直冲到头顶囟门,因为他终于从齐脖颈砍断的脑袋,那脸上紧抠而阴鸷的嘴角,认出了是他的哥哥,他的心当时都停止跳动了 她不是一个女人,她是疯狂的报复者,那种毫无表情的样子,使他不止一次想从桌边蹦起,扑上去,和她拼个生死,一决雌雄。他并非要替那颗被砍下的头颅报仇,而是要反抗这种超过他,并且压倒他的力量,可一看那黑洞洞的要喝血的枪口,他按捺住自己。芦花说:“还得谢谢你的信,要不,他也不会上钩,我也报不了赵亮同志的仇,小石头的仇,老夫子的仇,和石湖乡亲们的仇” 她冷笑着,是一种强者的笑,是一种充满了蔑视心理的笑。这个曾经逼得要跳石湖的女人,现在,站在高门楼两兄弟的面前,不由得想起那个启蒙者的教导:“为什么不可以杀他们也没长着铁脖子” 不可能存在万世一统的局面,现在,历史要改写了,从沃土里生长起来的奴隶,挺直地站着,迎接新时代的到来。正如大自然里,春天最终要代替冬天一样,是一种必然的趋势,谁也无法阻挡。 想一想广场方砖上的鲜血吧新的一页是从那儿开始揭开的 当四姐从昏昏沉沉的梦境里醒过来,那颗让她魂灵出窍的人头不见了,而且那势不两立的王纬宇和芦花也都没了踪影。天完全亮了,屋外,是人们祝贺新年,一片恭喜发财之声,但她开门一看,却是一个阴霾灰暗的大年初一,一个没有阳光,没有欢乐,甚至没有一点生气的大年初一。 该不是一场噩梦吧珊珊娘坐在船头,呆呆地望着林木苍翳的沙洲,细细回味自己的一生,确实也像一场梦似的,直到今天才算醒了过来。认识一个人容易,看穿一个人可不容易,以至于要付出两代人的沉重代价既害了老一辈,又害了年轻一代。呵 难道他,对的,就是他,难道不应该像他哥那样,得到身首异处的惩罚吗 但是,一直盯着沙洲的珊珊娘,猛地站起,喃喃地,几乎不相信地望着那灌木林自语:“停停,水生,你把船停一停” “怎么啦”他回过头去,看站在那里发痴的珊珊娘。 “你把船靠岸吧” “干什么” “我要上去” 水生不大理解她的举动,告诉她,“拐过去就是” “你没瞧见一个人影” 供销员只顾划船,哪里去注意岸上的动静,顺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除了那密密的灌木林里,扑棱棱地飞起的几只小鸟外,毫无其他迹象可寻。话又说回来,即或是有个什么人,有兴趣来到这荒芜偏僻的沙洲,怀古思旧,与你老太太何干 珊珊娘,甚至还未等他把船头插上沙滩,就迫不及待地登岸了,才走两步,又转回身,想起什么地把那五块银元,郑重地交给了水生:“先给你二叔拿去,他盼着呢回头我再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你要干嘛” “快走你的,甭管我。”她踩着湿漉漉的沙滩走去。 “那我怎么跟二叔讲,这五块银元,没头没脑,怎么回事”水生朝她喊。 “那是一条人命你跟他说,枪响过后,我那死鬼哥,一眼就看到那个人”她边回头说话,边往前急匆匆地追赶,差不多有点小跑的劲头了。 水生糊里糊涂,供销员对于阿拉伯数字的账目,能算得一清二楚,但怎么也搅不明白这笔人生乱账,他站起追问:“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她头也不回地大声说:“开黑枪的” 他吓一跳:“谁” 珊珊娘已经走出好远了,用手指着密密麻麻,杂草丛生的乱树林里讲:“是他”她不是走,而是追赶什么来不及地往前跑了。 在现代汉语口语里,他,她,它,是很难明确分辨出来,除非那实指的第三者在场。水生,是个精明的人,但也无法剖析得出,珊珊娘拚命追赶的是人,是鬼,还是野兽他摇摇头,懵懵懂懂地cao起桨,望着那几块暗淡的,已经失去光泽的银洋,继续往前划去。 她怎么啦水生由不得纳闷。 年轻人怎么能知道湮没在历史长河里的往事呢她刚才瞥见了一个钻进了树丛里的人影,虽然,也许像照相机快门那样,只是五百分之一秒,千分之一秒,那样喀嚓一下,却在珊珊娘脑海里那张底片上曝了光,留下了无法泯灭的印象。因此,她不得不追踪而去,尽管那只是一个背影,一个熟悉得无法再熟悉,所谓虎背熊腰,姿态轩昂的背影。 难道人的背影,当真的一生一世都不会变吗 第五章8 猎狗悄悄地跑在他们前头,像狐狸一样,无声地把梅花似的足迹,印在密林间潮湿的沙土小径上。 沙洲,郁郁葱葱,阒无人迹,除了叽叽喳喳的鸟雀,的昆虫,这里是静谧的,幽深的,又似乎是格外恬淡安详的。但是,黑子,那条来到了原野里,回复了天性的猎狗,总是竖起鼻子,嗅着空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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