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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庇护 (第1/1页)
丫鬟乌梅回到船舱的时候神色有些茫然。看见何女官站在舱门口等她,心里顿时忐忑,不由唤了声:“娘子,小心着凉。” 何忍冬转过头来,她挽了个女官斜髻,斜插一支玉簪,长长的宫丝垂在肩头,不甚华贵。 瞧见丫鬟满脸的晦涩难明,不由蹙起了眉头,半晌才说了句:“进来说吧。” 乌梅忙应声,进了船舱先去合上窗子,船舱里的光线变暗,她再要去拿火折子点灯,何忍冬阻止道:“先说正事。” 乌梅凑过去,蹲在主子的身边将刚才和王云修的对话复述了一遍,乌梅觑着何忍冬的神色,微薄的光线下,何忍冬勉强做出一副沉着的样子,坐在那里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乌梅搜肠刮肚的想主意,心里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原本这一次到金陵的女官名单里没有娘子,是家里旁枝的姑奶奶使坏,想要打压他们何家。娘子已经心灰意冷,却在凤来县遇到了四公子。 四公子是娘子亲姑母流落在外的子嗣,姑奶奶在京中过的艰难,却从来不提亲生儿子的下落,要不是去年这位四公子去京里求医,让娘子碰巧遇见了,娘子甚至不知道世间还有四公子这个人存在。 可是姑奶奶性子古怪,除了承认那是她的亲儿子之外,其他事再不肯透露半句。 但是好巧不巧,娘子竟然在凤来县城偶遇了四公子,而且四公子竟然还是金陵城有名的神医,更是医佛悟隐禅师的亲传弟子。 娘子如落水之人找到了救命稻草,迫不及待的寻过去相认,并且把姑奶奶在京都的遭遇都告诉了四公子,原指望四公子能去京城给姑奶奶和她撑腰的。可是事情却没有按照娘子预料中的发展。四公子不仅拒绝回京,还希望娘子不要去打扰他在金陵的生活。 乌梅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只是为娘子抱不平,娘子太苦了,一个人在没有希望的时候找到了能扭转局势的人,到头来却发现那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那个人根本就不愿意帮她。 乌梅强忍住眼泪,出言劝道:“娘子,公子说他和少爷小姐再过一段时间才会去金陵,我们不如趁着他没到金陵,去见一见那位澜夫人。” 何忍冬一刹变的心烦,加之船舱里闷热,一股无名火冲上了头顶,站起来扔了手里的团扇道:“你没听到传言吗?那个商户女子在金陵城横行无忌,半点也没有妇德可言,还连累得师兄名声受损,既然师兄说不用去见,咱们也省了力气。”她心口剧烈起伏,银牙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何况,让我去喊一个商户女做嫂子,我也喊不出口去。” 按道理何忍冬应该称呼王云修为表哥的,可姑母不允许,只让他们师兄妹相称,想起这一点,何忍冬更是胸闷难耐,不明白姑母和表哥为何一径的和家族撇清关系。 何忍冬在阴暗逼仄的船舱里转了好几圈,乌梅紧跟着打扇,一味顺着她说:“公子这么安排,未必不是这样的考虑,也可能公子原本也想回京,只不过担心娶了商女为妇,不仅不能帮到姑奶奶,还有可能会让姑奶奶被人取笑。” 人都爱听顺耳的话,在乌梅的劝顺下,何忍冬渐渐平复起心绪。之前表哥说会和金陵太医署的官员打招呼,让她提前回京述职,她原本觉得柳暗花明,可是如今细想,她就算现在回了京城,姑母和她还是要看这别人的脸色过日子,说不好她刚回京就会再被遣派到别的地方去。 还不如留在金陵,一则有表哥庇护,二则也好探明白表哥为什么那么抵触回京,姑母为什么不想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认祖归宗。 ※※※ 韩度的官船离开后的第二日,郭进带着檀珠等人返回了凤来县。去时满满的几箱笼嫁妆都留在了高淳。 王芍站在台阶上,看着下人拎了几盒土仪到了跟前,心里忽的有些落寞。 拂珠竟然就这样被嫁了出去,她甚至都没看到拂珠穿嫁衣的样子。她们形影不离将近十年,比寻常的姐妹还要亲,有多少个难关都是拂珠同她一起挺过来的,离别却是这样的仓促突然。 回到内室后,王芍端坐在太师椅上,檀珠替拂珠给小姐磕头,主仆二人泪眼汪汪。阆环见机拽了程小斧出屋,留檀珠和小姐说体几话。 檀珠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说起了给拂珠送嫁的事,“小姐给拂珠准备的那两口大红漆雕花箱子一打开,那个黑骆驼就傻眼了,那些钗、钏、簪、环、玦、珮头面还都用红帛包着,要不那骆驼估摸着还要再晕倒一次。”檀珠捂着嘴笑,“他哪里见过那么多好东西,还私下里找曾河商量,问能不能少点嫁妆,曾河当时就急了,说‘就这两箱子东西,你要是自己带不回北地去,那咱们帮你送回去,不过那样的话丢人的可不是咱们’。” 王芍几乎能想到徐平川当时的样子,她斜倚在贵妃榻上听檀珠讲,心里像填满了棉絮,闷闷的,却也软软的。 檀珠说到了三爷用自己的宅子给徐平川撑场面,徐平川手下的兄弟还捕了只活雁做彩礼。又说起徐平川在拜天地的时候踩上了袍子角,自己把自己带了个狗啃泥。酒宴上曾河喝不过那些北地人,徐平川反过来帮曾河喝酒,喝到最后一边儿哭一边儿唱,害得大伙连洞房都没闹成。第二天一早几个人一合计竟然把象征矢志不渝、白头偕老的大雁给烤着吃了…… 王芍起先还听得兴致勃勃,时而抚掌时而轻笑,越听到后头,心里却生出了一抹寂寥。 她越是去想那场面,越是怀念和那群人被困大牛村的日子。遇到他们之前,王芍从来不相信人世间会有让自己放松下来的地方——鲁莽却真诚的徐平川,机灵也单纯的阿巳,多思又睿智的展平,谨慎却从来都冲在最前头的何图……那是愿意无条件相信对方的自在,王芍也羡慕他们能被那样强大的人庇佑。 一切的一切,不顾自尊的主动、卑微的挽回,只是太需要那种被一个人遮风挡雨的人生。她尝过那甜头,只是太短暂,所以贪婪的想要永远占据。 这一瞬间,王芍很悲哀的意识到,她平时坏事做的不少,老天爷恐怕不会给她这样的好运。 许是发觉了王芍的异样,檀珠语气里的兴奋弱了下去,目光里带着几分小心,“三爷说他们还要在南地办几件事,先让拂珠他们夫妻俩返程,奴婢离开高淳的时候听拂珠说,三爷已经看好了路线,隔一天他们也要启程了。” 王芍又问了一些“媒人”“文书”之类的事,虽然心里很想问一个人,却始终都没有问出口。檀珠则是有问必答,只是好巧不巧,也没有再提三爷。 王芍的嘴里像含了一颗还没有熟透的青杏,竟然一句话都没有,竟然什么话都没带给她。 难道还要她无谓的猜测,无谓的期盼吗? 这时窗外传来阆环的通报声:“小姐,曾河带回了礼物,请您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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