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上临幽梦下难全，前院谁家妇人哭 (第1/2页)

    那一夜淋过雨后，天绍青生了一场大病，连日来不免昏昏欲睡，精神难以得到复苏，神智也难以得到片刻的清醒，也正因为这样，天绍琪一直守着她，在旁悉心照料。

    如此过了两日，她的病情终于有了起色，天绍青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她知道天绍琪已经借机将她禁在房内，并且已经两天没有见过柳枫，更不知道清居苑发生了何事。

    她现在急切想要出去，可天绍琪日日守在身旁。寸步不离，她感觉自己无形中受到了监禁，起先还有出去走走的愿望，后来见天绍琪总是以各种理由将她留住，便不再提出这样的要求，事事依着天绍琪。

    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趁天绍琪给她喂汤药的时候以迅雷之势，点了天绍琪xue道，准备离开这个房间，去看看柳枫究竟如何。

    她奔下床，难抑激动之情，却没想到沈无星突然从暗里蹿出来，趁她不备，反噬一手，将她的xue道点住，于是她逃脱失败。

    沈无星什么时候来到房间的，她竟浑然不知，忽然，发现门是开着的。

    这天傍晚，天绍青在房里熟睡后，天绍琪敲开了李老太君的房门，留下沈无星守在天绍青门外，盯着夜里的一举一动。

    天绍琪心里极为矛盾，她本想找老太君倾诉一番，因为偌大的清居苑，只有老太君知道事情**，明白她的心情。

    她本意是希望在老太君这里得到安慰，因为她对自己幽禁亲生meimei这件卑劣的事情，忐忑不安，她无比的痛恨自己行为，可又害怕自己meimei一去不返，从此和柳枫相守终生。

    如果柳枫是清白的话，她为meimei高兴，可柳枫不是清白无辜，她没有办法忍受meimei和自己的仇人在一起，难道仇人做了坏事，还要大模大样得到自己的meimei？这太可笑了，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不想伤害自己的meimei，可又忍不住说了许多狠心和伤人的话，如今又忍不住做出幽禁这种事，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可耻，可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可耻的。

    堂堂沈家庄少夫人，长安裳剑楼天倚剑的大女儿，怎么会是可耻的？她极力要为自己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极力想要得到老太君的安慰，想在老太君那里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她的心情需要平复。

    老太君一再强调，柳枫是清居苑的贵客，又师出太白深山，与清居苑大有渊源，单此一样，便不能治柳枫的罪。

    且不论他师门与清居苑曾有互不侵犯的约定，单他先辈**用及唐庄宗李存勖，于李唐皇室的威名，加之清居苑世代效忠唐室之心，再者李存勖坐上皇帝时，清居苑亦曾受封为将，就这君臣关系，也不允许柳枫在清居苑随便任人杀害！

    何况柳枫只是泄露了天名剑遗留在沈家的秘密，并未亲自动手诛杀沈家上下百余口人，杀人的是月明教。

    天绍琪自然不肯就此罢休，跟着愤愤争辩：“天名剑于江湖的威望有多大，难道他不知道么？天名剑一出，必生灾劫，势必会引起武林大乱，是一场无休止的血雨腥风，他早明白这个道理，他明知道说出来之后，会使我沈家有灭顶之灾，他还上月明教去？月明教是一干什么人，难道他看不到么？”

    天绍琪忍不住叫道：“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呀，这与借刀杀人有何区别？如今太君这么说，难道他犯下的过错，就这么算了么？绍琪不服！”

    老太君盯着她，郑重道：“他违背师训，自有师门处置，总之李唐的后人，是不能随便被我们自己人杀死的！”

    天绍琪无法接受自己最亲最爱的老太君，说出这样的事实，所以一行眼泪滑落，无声无奈地抽泣起来。

    她觉得自己一家所遭受的所有委屈，没有人为她主持公道，就连她最敬爱的老太君，亦劝她放弃。

    那她一介少庄主夫人，孕产三天，若是别的妇人，本该在家调养，可她却惨遭追杀。这一趟奔波逃命的辛酸，一个产后身体极度虚弱的妇人，便要承担着夫家全家被诛的命运，她抱着女儿小冰，一路逃命，她的辛酸，谁该为此负责？

    老太君唯有抚摸着她的脸颊，长叹口气道：“太君知道小琪不容易，但是太君要劝你一句，莫要让青丫头难做呀！”

    此话方落，天绍琪的眼泪，再次自脸颊滑落，无声地哭了！

    老太君转过身，避开这一幕，深叹道：“柳枫已经将他被迫说出这个秘密的原因，告诉太君了，他——也是迫于无奈。那时他年仅七岁，凌万山一家惨遭屠杀，皆是因了那叛徒凌坤。十几年后，他虽当上南唐太尉，高官显赫，数万人归其膝下，莫不唯他号令听之，可他终年奔波朝堂国事，江湖上的事情却是寡闻，他查不到凌坤的下落，便只好上月明教了！”

    天绍琪冷笑道：“说到底，天名剑泄露的这个秘密，若他无心之过，也便罢了，可他这是明知而故犯，古语有云：其言可恕，其情可悯，其心可诛啊！”

    老太君亦无奈地盯紧天绍琪，道：“但是杀人夺命的毕竟不是他，又怎么能就此将他定罪呢？”

    天绍琪闻言低下头，犹豫半响道：“可是……可是让我什么也不计较，就这么原谅他，我对不起无星，那些都是无星的亲人，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她突然情绪激动，抓住老太君的衣袖，哽声道：“太君，无星一家老小死的太惨了，绍琪没有办法视若罔闻！”说着，双膝一软，已经面朝老太君跪了下去。

    老太君见自己所劝，她俱听不在耳里，反而有怂恿自己之意，不免有些生气，将手中玉杖狠力顿在地上，别过脸，肃容道：“如今不这样算了，难道非要杀死柳枫，让青丫头跟着一起去了？或者让这天下少了一个英才，让李唐江山再起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吗？让太君含恨而终？让所有陇西李氏的族人失望吗？”

    “太君，我……”天绍琪被说的无词可答，抬起头，对视着面前这位突然岿然起来的老人，良久方道：“那我呢？还有……无星怎么办？难道任由柳枫快活，让沈家上下数多人命白白牺牲？太君，我做不到，绍琪几次挣扎过，痛苦过，每次看着青儿念念不忘她的柳大哥，我的心，就像被刀剜了一样，要我们夫妻就此罢手，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从此烟消云散，和睦共处地叫他柳枫一声妹夫，我……我不能原谅我自己！”说罢，愤然起身，走向门外。

    老太君看着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唯有长叹悲啸，她想，也许自己这个外孙女，真的需要时间来抚平一切。

    这一晚过后，老太君再也无力管这件事了，李朝去找老太君询问究竟，老太君只说了一句话：“给她一点时间，她会想明白的，别逼她！”

    第二日，老太君就在清居苑四大护卫的护送下，去了几里外的太乙山。

    太乙山又有‘终南独秀’之称，是秦岭山脉的一部分，亦是道教发祥地之一终南山，终南山险阻难攀、道路崎岖，大谷有五，小谷过百，连绵数百里。《左传》称终南山有“九州之险”，《史记》道秦岭是“天下之阻”。山上千峰叠翠，山峰环列，峭壁高耸，景色如画。

    汉唐两代，曾建过太乙宫和翠微宫在此，自秦王朝起，就已是皇家“上林苑”、“御花园”之地。秦王赢政曾经在这太乙山上狩猎休暇，而汉武帝亦曾在此设立祭天道场，而后曾有数多帝王，将此当做避暑消夏的行宫，唐太宗李世民便是其一。（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