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浪涌天际难回首，飘零独断夜酒人 (第3/3页)

应相助朱室复起，而枫大哥不明敌情，难免被他们暗施毒手……”

    柳枫忍住眼泪，失声道：“所以你就赶来濠州？”

    李泗义苦笑道：“泗义刚刚来到城外，守兵告诉泗义，枫大哥在淮河那边，我见你们谈论那‘游龙水崖’在水中的特征，得知是他，怕出言示警会打草惊蛇，故想力擒。泗义曾在汴梁皇子荣处听闻，那‘游龙水崖’擅长水攻，常隐身水下，出其不意，攻人不备。泗义想将他擒住，谁知道他出手太快……”话未说毕，提不上气。

    柳枫连忙将李泗义话头止住，不知道是感激于李泗义的同门之情，还是李泗义的舍身为己，奋身相救，还是感动于李泗义的义气？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人剜掉一般，痛的分外厉害。

    他生生忍住哭泣，却越来越觉得自己无法承受这份兄弟情义，最后只得在医师接臂包扎之后，为李泗义掩上棉被，道：“你好好休息，待伤势好转，我让人送你回岐王府！”

    李泗义拽住他的手臂，哀求道：“泗义不能回岐王府，前次**大人已经对枫大哥有所不满，不同意泗义来此，如今泗义失去一臂，**大人若是知晓内中情由，定会怪责大哥，辱骂你的，亦必会从此号召岐王府宗亲，与你为敌。”

    “师兄！”他终于叫了声师兄，听起来，却让人觉得那样凄凉。

    柳枫回握他的手，突然大声道：“你的手可以好，可以恢复如初……”将李泗义挣扎的身子按下，语气放缓道：“听我的话，好好休息！”

    他不能确定，李泗义的手臂是否能够顺利接上，含泪出了房间，听完了医师回报：“太尉，我暂时用药封住了他的经脉，不使断臂风化。恕我无能，他的手臂经脉是否能完全愈合，我——我实在没有多少把握，也实在束手无策。若要将他手臂医好，太尉必要另寻高人！”

    柳枫仰首面天，回到室厅，大声朝四下喝道：“来人，拿酒来！”

    瞬时，他提壶灌酒，身躯歪歪斜斜，举步不稳，左右摇摆，一坛接一坛的酒器被砸在地上，他口齿不清地呼着：“泗义，泗义……”声音凄怆，充满悲嚎，就这样一遍遍地叫着，汗和酒水交融，浇满了脸颊，使他看起来似在哭泣，手面上的伤口未及处理，因为他冷声喝退了那个医师，此刻血迹仍在流淌，他也全无所动。

    他可以学做冷漠无情，可以不为任何事所动，可是李泗义为己断臂的一刹那，那情景及李泗义的惨叫声频频浮现，教他难以忘怀。

    柳枫猛地摔壶撂酒，悲愤道：“为什么？”仰望深处，悲嚎道：“我失去了娘，失去了青儿，失去了兄弟，如今你又要我失去泗义，还要我失去什么？”

    他无法承受李泗义带给自己的伤痛，此刻醉酒的他只觉得空前害怕，茫然地望着四周，迷蒙的烛光中，胡乱走动两步，颓然倒在室厅，最后倚在墙角，含有酒意，失魂般低叫：“青儿，青儿……”

    也许此时此刻，他很想诉苦，亦如小时候那般，出了事便向**求助，然而如今没有**，没有天绍青，所有至亲至爱的人，都离他而去了。

    他一手抱头，沉浸梦中，面现痛苦，低语道：“青儿，为什么要走？你可以求我，如果你求我，我不会赶你走的。”

    柳枫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多久，只有每天忙碌，不让自己有空想起那些往事。

    重执酒器，举壶痛饮，柳枫突闻一阵琴声入耳，那琴音清旷，似开启人的心扉，意境幽远，正是那首《天涯与寂寞》。

    昔日他唱歌抚琴，诉尽胸中情怀，因而此曲本是逍遥豪迈，此刻弹来，却含着无限低沉悲凉的情调，使人不由自主怀念往事，自然这股琴声中，也无人唱歌了，只有凄凄的琴音。

    烛光朦胧，直教柳枫看不清楚，踉踉跄跄地起身，走出室厅，推开周围一道道屋门，一间间搜寻，一遍遍地叫着：“青儿！”歪歪倒倒，追着琴声，他来到一处厢房。

    柳枫未作任何犹豫，轻呼：“青儿！”一只手推开门，失神着奔进去，却看到一个陌生的姑娘坐在一角，眼前白光一闪，那姑娘在他眼中，眨眼变作天绍青。

    那姑娘手指压下琴弦，起身面向柳枫，问道：“李太尉在叫谁？”不是别人，是衣鸿影。

    柳枫诧异地望着她，衣鸿影见他满颊流汗，亦或者那本来就是酒水，究竟是汗水，还是酒水，已分不清了。

    此等神情，使得衣鸿影略怔，濠州城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她自然了然于胸，不然也不会托蓝少宝找来这把琴，奏这首曲子。

    柳枫侧首望向琴弦，犹在梦中，一模一样的琴声，天绍青也曾经弹奏过，那一次她为送别苏乔而抚琴，心中思念自己，奏出的琴曲，便如衣鸿影方才的弹奏相似，内含无限怀念之意。

    进门听琴的瞬间，他的确产生幻觉，酒醉的他将衣鸿影看成了天绍青，似乎天绍青还朝自己嫣然回首。

    待衣鸿影将琴一停，余音顿止，他当即清醒。

    醒来的柳枫从来都是清醒的，绝不会再如醉酒那般胡言乱语，冒昧认人，而他亦极少醉酒，方才的现象，实乃生平头一遭。

    此刻，他心头剧震，久久无法从音律中回神，目盯琴弦，转问衣鸿影道：“你见过她？”

    衣鸿影伫立琴旁，静静不答，他又道：“这首琴曲是她教你弹的？她——她还好吗？”嘴角颤抖，声音发颤，面对衣鸿影注视，已经低首避目。

    衣鸿影叹息一声，在房内走开两步，回视柳枫道：“好如何，不好又如何呢？李太尉还可以把她接回来么？”

    她这单刀直入的问题，让柳枫无话可答，片刻已明白所有，只得转过脸，伸手一指坐处，道：“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