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红尘怅人 (第1/1页)
永延馆。 一个顶着芙蓉冠,身着繁色花罗裙的妇人坐在织毯上,俯身看着一竹简。 尽管妇人的鬓角有了几丝白发,但依然能看出妇人不过是三十七八岁的年纪。 一个宫女俯身道:“一切如我们所料,一切又非我们所料。” 妇人淡淡地说道:“此话怎讲?” 身着素衣的宫女俯身道:“那叫做绾歌的丫头在俞夫人的安排下,进宫做了新进宫女,今日卯时,绾歌与公子武稼两人终于见面于莫亭。” “这不就是那俞贱人所期冀的吗?”妇人道。 “只是巧妙安排二人见面的并非是俞夫人的人。”宫女接道。 “哦?”妇人抬起了头。 多疑的目光落在年轻宫女的面庞上。 年轻宫女道:“正梅昨日偶见公子武稼的羊车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慌不择路驰进那片荒芜之地,以躲避太子的车辇。 今日卯时,正梅前去昭阳馆看望那可怜人,途经莫亭,恰好看到昨日那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将捣烂的竹叶混合着盐水涂抹在青砖的缝隙中,绾歌等待在莫亭中。 不多时,那羊车竟循着盐香和竹香寻到了莫亭。” 妇人蹙眉道:“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竟会有如此妙法?你当真确认她不是那俞贱人的人?” 自称正梅的宫女笃定的说道:“夫人,这小丫头绝非俞夫人的亲信,看年纪及仪容和步履,以及和绾歌之间的言谈,这小丫头显然是与绾歌一同进宫的新进宫女,尚在礼仪规训中。” 被称呼为夫人的妇人正是这永延馆的主人——庄夫人庄姬。 庄夫人站起身来,正梅连忙走了过来,搀扶住庄夫人的胳膊。 两人步出房间,绕过几个廊柱,缓步来到一间宫室。 略显斑驳的双手颤抖地将锁头打开,咯吱一声,雕花的房门被推开。 偌大的宫室内落满了灰尘。 踉跄地步入宫室。 地面上厚厚的灰尘随即被踏出一个脚印。 提起繁色花罗裙,低头看着被自己踩出的这个脚印,眼泪滚滚而出。 帷幔,案几,大床、兵器架…… 看着兵器架上落满了灰尘的斧、钺、戟、黄、锏、挝…… 庄夫人甩开宫女正梅的搀扶,飞扑过去。 双手紧紧地抓住一杆青铜长戟,庄夫人,这个鬓角有着一丝白发的妇人,凄厉惨笑。 “褒,我儿,娘终于等来了今天,欠你,辱你,杀你的,所有对不起我们母子的人都将得到逐一的斩杀。” 阴狠、狠辣、狡黠、悲愤。 庄夫人看着宫女正梅,低声道:“为我设百花浴,我要濯发、洒身、洒足、洒手。” 正梅有些恍惚,诺诺道:“夫人——” 庄夫人的目光柔和下来,道:“我这个安国君遗忘的怨妇,妒妇,疯妇,该出去见见众人了。” 见正梅依然迟疑着,庄夫人道:“放心,我庄妙虞早已不是那个会轻易落人把柄的愚蠢之人。” 见庄夫人目光刚毅,宫女正梅心痛地俯身道:“正梅誓死追随夫人。” 感激地看着宫女正梅,庄夫人点了点头。 …… 陶然馆。 郦夫人抬起头朝窗外望去,积雪早已融尽,百草,柳枝,莺啼,正是好时节。 忽然,明眸善睐的眼睛泛起一丝怒意。 公子武稼手牵羊车,神情兴奋地走进馆舍,直朝园囿而去。 羊车,又是羊车。一根银簪子被郦夫人狠狠折断。 恨。 “桃考——” 二十左右岁的桃考从一帷幔后闪了出来。 “夫人——”桃考恭顺地说道。 “将那五只夜夜吵扰清梦的畜生牵出陶然馆,送于宫外之人。”郦夫人道。 桃考迟疑道:“夫人,那是大王送于公子的。” 大王自然说的是秦国秦昭襄王,安国君的父亲,公子武稼的祖父。 沉浸在恼怒中的郦夫人恍然想起,自己真是糊涂了。 这五只羊能生活在这庄严的兰池宫中,皆因这是向来宠溺武稼的秦昭襄王亲赐的。 自己险些犯了忤逆的大罪。
虽然儿子武稼不得安国君的欢喜,却深得这森森王城的真正主人,这兵力强盛的秦国的国君秦昭襄王的喜爱。 有什么比得到秦昭襄王的喜爱更让人荣耀呢? 有谁敢在这王城里任性的驾着羊车,凌晨疯癫? 这一切皆因秦昭襄王的宠溺。 想到这里,原本心情郁闷的郦夫人心情大好。 “春阳姣好,随我去转上一转。”郦夫人道。 …… 渭河横贯王城,河两岸宫院林立。 早春时节的渭河岸边,一片浅绿。 众多寺人赤*裸上身,用力将一个个装满了渭河河水的巨大木桶拖拽到木车旁边。 一名监水官认真地看着众寺人将一个个巨大的木桶抬到木车上。 忽然一辆木车因为湿滑,朝后滑去,就在木车即将冲进渭河中时,监水官突然大喝一声,冲了过去,一把拉住木车的一端。 青筋暴起,牙关紧咬。 面堂黝黑,手臂粗壮。 装了数个大木桶的沉重木车生生被这名监水官拖回到原处。 盛开的桃花林中一个明媚艳丽的女人痴痴地望着这名监水官宽阔的胸膛。 女人身旁的宫女将挡在女人面前的桃花枝挑起。 女人正是在渭河岸边漫步的郦夫人。 “夫人,此人叫穆一为,是内务府负责监水的一名小小水官。早年,穆家也是殷实之家,后来家道中落,此人就带着meimei一同入了宫,他从内务府一名抄录做起,做到监水官。 其妹唤做穆连云,在韩嬷嬷手下做一教习,为三等宫女。”早已看出郦夫人心思的桃考献媚地说道。 郦夫人转过身来,朝来时的路走去,边走边道:“炎炎夏日该如何过得?” 桃考亦步亦趋地跟在郦夫人身后,道:“修得清凉台,自会消暑。” 手捏丝巾,郦夫人道:“那就去办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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