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宋_番外:建炎三十六年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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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建炎三十六年 (第4/4页)

的所有秘阁成员是不是要一起请辞?

    赵官家想了一想,正色道:“有一件事,确实让朕耿耿于怀。”

    众人不免心中一惊,各自竖耳倾听。

    “那就是原学渐昌,却起了理心之争,朕决不能忍。”赵官家认真以对。“退位后,就准备专心于此事。”

    众人既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出乎意料。

    且说,原学内部的理心之争几乎是必然……原来世界中的历史上,南宋儒学大发展,并最终形成原本历史上的那个理学,本质上是原本就有建设新儒学任务的宋儒对靖康之耻的反动,所以格外强调气节什么的,而促使理学兴盛的基本盘也是失意主战派大臣以自己学生、子孙为传播方式扩展开来的。

    那么赵玖现在面对的情况是什么呢?

    很简单,原本失意的主战派都变成了建炎功臣,而原学是与建炎功业深度绑定的,所以,他们和他们的子弟在内,满朝上下的精英,自然会成为原学中坚。

    只不过,长辈作为功臣和实际政治权力的掌控者,往往只会把原学当做功业的辅助与权力的点缀,所以哪怕赵官家的原学再荒诞,再乌七八糟,那也会尽力附和,而不做深入讨论。

    可是,这些人的学生、子弟,包括后续的寻常太学生就不同了,他们没有直接建立功业的机会,而且只有靠学问才能进入体制,这就导致他们极端重视原学……可是原学又是赵官家明显七拼八凑出来的残次品,其余种种毛病不说,一个最大的、天然的问题,就是跟以往儒家的道德人心连不到一块去。

    那怎么办呢?

    一个儒家传统深厚的新型帝国前期,一群年轻的帝国精英,跟原学脱不开关系,可原学又有毛病,能怎么办?

    当然是补全原学了。

    而这一补,就出了分歧,也就是眼下赵玖面对的理心之争了……大约来讲,前者认为先行而后知,格物而知至,晓得外界道理才能使人心受到教育,乃是先理后心,理为纲,心为从;而后者认为,先知而后行,人心之复杂堪比宇宙,只要参透内心、磨炼道德,自然能知万物之理,乃是先心后理,心为纲,理为从。

    回到眼前,几位重臣见赵官家说这话,却没有太多反应,只觉得赵官家是找了个高大上让人无法驳斥的借口,最起码相对于什么皇子再做下去必死无疑,也的确可以应对臣民百姓了。

    然而,还是有人超出他们预料。

    “臣冒昧。”之前负责拟旨的朱熹直接抬头越次来问。“官家若用心原学……从理,还是从心?”

    “从理。”赵玖瞥了此人一眼,干脆答复。

    朱熹一愣,便要说话。

    而赵官家也继续说了下去:“理心之争朕早有所属,之前的时候,朕作为皇帝,不好下场,如今退位,便有了主动……若是朝廷和新皇试图违逆朕的本意,在这件事情上肆意妄为,便是欲覆朕之功业而自图,属大不孝,朕要再行废立的,废不了,也要去八公山上打起抗宋的旗号来,以作汉贼不两立之态。”

    不止朱熹,众人皆目瞪口呆。

    无他,即便是张浚、岳飞也许久没听赵官家表过这般激烈之态了。

    至于在场的那些年轻心学拥护者,全都已经懵了。

    “你们以为朕为了发扬原学而退位是在敷衍吗?”赵玖见状冷笑。“恰恰相反,朕是自感年老体衰,晓得只能专心而为某一事,所以弃国而从学……又岂会敷衍?总之,朕意已决,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赵官家这般光棍,众人也不好说什么,纷纷拱手。

    首相陈康伯更是无奈来问:“官家准备传位何人?何时禅位?”

    这话也是例行来问,传位皇长子的圣旨从燕京宫殿修整好后第一天就挂在大安殿内里悬梁上,快二十年没动了。

    “朕不准备举行禅位典礼。”赵玖当即摆手。“也不指名。朕退位后将往汴京归住,也在那里办学,而朕走前,会留下一封手札。走后,你们这些宰执、大员……德远、鹏举随七位宰执一并过去,去大安殿中将传位诏书取下,合旨传位即可。”

    也不是不行。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众人已经看出来了,赵官家决心已定,而以这位官家的威望,决心已下的话,事情本身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再加上秦王刚死,赵官家明显情绪在那里,于是众人也都不再说传位本身的事情。

    “官家为何要去汴京?”韩世忠既死,身为现存武将实际首领的岳飞一直保持沉默,直到此时才问了个问题。

    “本想去杭州的。”赵官家淡然回应。“但太远了,稍一管不住自己,更容易南北分裂;但若不走,朕在这里,反而让新皇施展不开手脚。”

    岳飞点点头:“若是这般,臣请随官家南下。”

    张浚也随之拱手:“臣亦愿随官家往归汴京。”

    “等几年吧。”赵玖摆手。“你们还要与诸位宰执留在燕京扶持新皇……过几年再去寻朕。”

    众人终于无奈。

    而赵官家叹了口气,终于站起身来:

    “朕在位三十六载,也没什么别的,不过是三件事,一则联天下之众,殄灭金国,恢复华夏,建制中国;二则修复黄河,放开海禁,联通天下,使民稍有生息繁荣;三则,维持制度,让权放事,让上下不至于死水一潭……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值得一说的,就是这个半截子原学了,不管如何,总让大家知道天下有多大,万物有多纷呈……只不过,这个原学到底是半截子的,根子也是虚的,而朕又老了,只能专心一件事,自然就要做这个了。”

    听到这里,在场的最后一部分人也抛弃了自以为是,晓得赵官家还是那个赵官家,此番退位,反而是要去做事。

    “你们这些人,最好不要怀疑朕的决心。”赵玖负着手,背对着众人,目光落在下午北海的波光之上。“朕这辈子再畏怯、再无能,也没有弃了决心二字,也都坚持了下来……若是朕能再活二十年,原学又立得住脚,你们信不信,朕会像之前报上说过的波斯祖龙一样,暮年征入蛮荒,死在家乡万里之外?”

    说着,一片寂静之中,其人回过头来,看着在场年纪不一、官阶不一的许多人而叹:“只是可惜,若真有彼时,春日花再开,却不晓得今日之人还有几位尚在,能替我写一句诗了。”

    建炎三十六年,赵宋官家赵玖传位皇长子赵原佐,为太上皇,归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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