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水之间 (第1/3页)

    好凉。

    草丛中的人影抖了抖身子，随着他的动作，身边的草堆也发出一阵窸窣声，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男人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感觉眉心刺痛。他费力地将两只眼睛同时向上望去，原来那是一株草，正停留在他的双眉之间。

    那草叶尖锐，像是一个趁他熟睡时企图暗杀的刺客，而此时见男人清醒过来也毫不慌乱。只见草尖一点点地弯下，就在即将刺进男人的眉心之时……

    一滴露珠顺势滚了下来。那草叶这才发觉计划败露，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摆回原位。

    男人挣扎着坐起，刚一动弹，四周的露水便狂乱地向他身上打去，他伸手一摸，几乎全身都湿透了。

    远方天色微亮，男人打了个哈欠，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回首望去，草堆中已被压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男人似乎是渴了，他摇了摇随身携带的酒葫芦，却没有任何声音从中传出。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俯下身对着草叶随便吮吸了几口，口腔里那种灼烧一般的干燥感才总算退去。

    男人找准了一个方向，背负双手，哼着小曲缓步前行。远处云雾泛起，似江河流淌于山间，他在山崖边行走，沉醉在自己的歌声里，差点一头栽进山谷。

    依稀听到了些许响动。

    男人转进竹林深处，复行百步，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小木屋跃进了视线当中，在叶影斑驳间显得分外幽静。

    响动声正是从木屋后面传来。男人走了过去，两个孩童正在那儿劈着柴。二人见到男人的到来都显得很是欣喜，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朝他打着招呼。

    “师父！”

    “师父。”

    男人慢悠悠地来到了水缸旁，掬一把水饮下，才觉得舒坦了不少。他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道：“啊，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对了，我酒没了，记得再去村子里帮我打一点。”

    “师父，你这喝得也太快了点。前几天我才和小白打了满满两桶回来，你这么快就又喝完了？”

    “准确地说，是一周。”被称为小白的那个孩子说道。

    一周？这么快就过了一周吗？

    男人伸了个懒腰，显得不是很在意。而眼前的孩子却不肯轻易放过他，还在说个不停：“还有啊，昨天一晚上都没回来，现在衣服又湿成这样，又是喝醉了找了个地方随便睡的吧？你这样可不行啊，万一睡到崖边上，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了，救都救不回来；要不就被野猪拱了，要不就被狼叼走了……很危险的啊！”

    男人不耐烦地咂了咂嘴：“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一天到晚啰里吧嗦的，下次不会了。我再去睡一会儿，吃饭了叫我。”

    男人说罢，就要往屋里走去。可那孩子显然不是个轻易就能打发的主，见男人没说两句就要离开，他顿时不乐意了，在身后叫嚷个不停。

    “哎哎哎，你走啥呢？我和小白这么担心你，你就这样敷衍我们？”孩子抱怨到，突然又嘿嘿笑了两声，学着男子生气时故作严肃的姿态，声音威严道：“怎么，是不是要小爷好好修理你一顿，才能长长记性？”

    男人停下了脚步，缓缓扭过头，露出一口白牙：“林晨，几天没挨揍，皮又痒痒了？还小爷，就你那小屁丁点大，你是要上天啊？”

    林晨见激将法起了作用，学着山里的猴子叫了几声，左右蹿个不停：“来呀，二打一，怕你？小白，和我揍他！老头子你先别过来啊，我们准备下。”

    老头子？

    黎昕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明明风华正茂、英俊潇洒，正是血气旺盛的年纪，怎么到了这小子口中就搞得好像快入土了一般？

    “喂，小子，干嘛叫我老头子？”

    林晨鄙视道：“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一天到晚啥也不干，你和村里的那些老人有啥区别？起码他们年轻时还努力过，你呢？你这是直接少走了几十年弯路啊！”

    林晨叽叽喳喳还在和身边的孩子说个没完，黎昕才不给他们准备的功夫，甩了甩胳膊就向前走去。

    ……

    “俗话说的好，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次就先让你们揭个两次的吧。没事别烦我，我睡了。”

    黎昕潇洒地甩了甩手就走进了屋内，留下二人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望着天上的白云。

    “林晨。”

    “嗯？怎么啦？”

    “屁股痛。”

    “我也是。”

    林晨揉着屁股，感受着从那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不禁感叹师父宝刀未老，甩起巴掌来仍是力道十足。

    白荻竹从地上爬起，朝着水缸旁走去。他搬出两个木桶，将扁担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林晨看着他的动作，问道：“怎么了小白？”

    “师父不是让我们去打酒吗？”

    “……你就这样去？”

    “还要带什么吗？”

    林晨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后者还在努力思考着是不是遗忘了什么东西。林晨慢吞吞地走到了白荻竹身边，趁他不注意，学着师父的样子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傻小子，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扛得了这么重的东西吗？没有我，你一个人能行吗？打屁股被打傻了你……”

    二人扛起了扁担，准备朝山下走去。期间，林晨的嘴不肯有片刻歇息，嘟囔个没完。

    “我说小白，你就是太老实了，这样你以后会吃亏的。你看看你，师父吩咐啥你都照着做，他叫你往东，你都不敢往西边瞅上一眼。你多学学我，他每次见到我不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林晨厚脸皮地吹嘘着，白荻竹却认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我以后不会了。”

    “你小子又在糊弄人是吧？”

    黎昕洪亮的声音从屋中传来，林晨感觉屁股又是一痛，慌忙住嘴。他仔细听了听，发觉屋内没有多余的动静后才松了一口气，示意白荻竹快些离开。

    只是在从木屋的窗子下边经过时，他又按耐不住了，大声唱起了自己胡乱编的歌：

    “我的师父好吃懒做，躺在床上啥也不做；一天到晚就会吃喝，迟早变得肥头大耳……”

    “你小子@￥#*……”

    黎昕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去骂，然而林晨早在说完这番话后就拉着白荻竹跑远了。看着二人神色慌张的模样，黎昕只觉好笑，并未真的动怒。

    天色尚早，先前散去的困意再度来袭。阳光从窗口斜斜地照进木屋内，黎昕发着呆，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

    几里山路，不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