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南渡余秋 (第2/2页)
不得私放百姓出城,以图在将来为保卫京师而战;另有一部分主张南迁的大臣则早已将家眷偷送出城,纷纷逃至南面的汝州、蔡州避祸。 朝堂对于是战是走一直难有定论,但皇帝任炯还是有些骨气的,他不愿意离开洛阳,宁愿与军民登城同战! 但今日,令皇帝没有想到的是,历来勇烈的宋远知已经改变了心意,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希望皇帝能够以天下百姓为念,尽快“南巡”。 任炯自然明白这“南巡”二字听来顺耳,但其中的耻辱早已不言而喻。 所以,悲愤的皇帝指着宋远知缓缓说道:“朕本欲死...死战...为何连宋卿你...你都......” 宋远知面对皇帝的训斥,生平第一次选择了“不从”,他固执地恳求皇帝能够南巡至汝阴,再由淮水移驾楚州。 听到历来主战的宋远知如此说辞,皇帝任炯终于忍耐不住,一掌将自己浑身的羞愤拍于柱上,大声吼道:“当年昏庸如荒帝尚能守得京师,如今为何朕就偏偏要弃城而走?!” 皇帝任炯终究将压在自己心头的郁苦宣泄出来,因为在他心中,即便自己再无能,也不可能比不过那个被逐出太庙、恶谥为荒的可笑皇帝。 宋远知低下头去,缓缓对道:“陛下,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可丹铁骑兵围京师时,大新国无内乱、上下一气,就连异姓藩王都能领兵勤王;而如今,外有胡贼两路凶兵,内有逆民余孽未消,且城中甲士不足两万,如何守得住这偌大的洛阳城?!”
皇帝任炯一下瘫坐在宝座上,久久没有回话,自从位登大宝以来,他第一次在臣子面前展现出慌乱。 “陛下,孟州破在朝夕,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宋远知的脑袋重重磕在太平殿内的青砖之上,发出的声音可谓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不走!!!” 任铭再一次拒绝了宋远知的请求,他身为皇帝任炯的次子,同时也是大新国的太子,难免年轻气盛、不辨时事。但宋远知终究轻看了这位生在富足、长在尊贵的后辈。 任铭为表与京师共存亡之决心,先是来到太庙哭诉一番,然后自领府兵登上城头,任凭群臣如何劝说,他始终不肯挪开一步。 皇帝任炯身为老父,却对此无力可施,最后只得泪撒銮驾,在看了儿子最后一眼,无奈且悲痛的说道:“太子,国基也;朕虽怯走,然太子风骨足以复振军民......” 当皇帝南巡的车驾缓缓驶出朱雀门,百姓纷纷哀嚎相随,不少人为了能够冲破门卒的阻拦,不惜以身冲撞,城内一片大乱,仅仅半日便已有两千百姓死于踩踏。 任铭仗剑而立,满眼悲愤的望着北方,风中掺杂的血腥气令他颤抖;转身瞧去,身旁肯与自己留下拼战的东宫府兵也仅剩下些老弱病残,但任铭早已学会了击溃恐惧的办法。 “不退!不退!!!” 任铭痛打自己两拳,心中的慌乱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这位二十六岁的年轻太子,对着北方高声嘶喊,似乎在向凶残的胡人示威...... 只是,任铭的喊声听起来更像是秋日的蝉鸣,而他的身躯则看起来像是离群的孤雁,令人徒增忉怛...... 今岁的洛阳城,不再有冰盆里的四时瓜果,也不再有酒楼里的仙醪飘香,那些受人追捧的美妓早已不见了踪影,早不知是跟随着哪家富户悄悄逃离的。 更为可笑的是,无计逃脱的百姓正在为争夺一两个鹅梨大打出手,全然不见了旧日的光景...... 四十天后,洛阳城破,大新国的太子任铭战死于洛阳北门。 一年后,“南巡”至金陵府的皇帝任炯率领残部战死于饮马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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