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姑娘_(22)无风也无雨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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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无风也无雨 (第1/1页)

    我还以为总会有些笔墨会留给小机修。但是没想到的是我伸长脖子在人群中寻觅的身影,竟然已经陌生到走在我身边都没有惊觉。

    “小雪,你还是那样漂亮!”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和我打招呼。我一回头,原来小机修就站在我身边。

    “啊?你也来了。”我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惊讶。

    他怎么变得这样肥头大耳了?那个总是在白纸上念诗的年轻人呢?那个总是透过明亮的眼镜深情凝视我的高高帅帅的小机修呢?

    我强压下去的话语是:“我终于比你漂亮了么?当初阻止我去深圳的时候你是怎么说我的?恐怕当时你没说出口的话并不是我没学历没技术去深圳只能做鸡。而是像我这种品貌,做鸡也没市场吧?”

    “我早看到你了。小C都会开车了。”小机修还是戴着眼镜,只是眼神有些浑浊。手上黑黑的都是洗不掉的机油。一件看不清颜色的衬衫胡乱塞在裤子里,显得有些潦草。

    原来5年后的见面是这样的无风也无雨。我忽然觉得还是周老师的眼光比较准确,不是一路人不能勉强同行。留在脑海里的只是青春的一部分。

    “听说你已经结婚了,祝福你。”小机修嗫嚅着说道。

    “谢谢,也祝福你。”

    我们客气的互相祝福,像两滴眼泪在脸颊滑落。在空气中风干,忘了所有的过往。

    “县经委的来了,大家坐好准备开会!”梳着大背头的厂长走到主席台上用双手在空气中压了压。

    黑压压的人群嘈乱了一下,忽然安静了下来。太久没有坐在一起开会,大家都很兴奋,就像一锅刚烧开的稀饭,咕噜咕噜不停的冒泡。厂长的手势是伸进锅里的饭勺,轻轻一搅就平息了很多波澜。

    我随着大家的目光看向门口,有三个人拎着黑皮包鱼贯而入。一个是财务科长,一个是办公室主任,还有一张生疏面孔,应该就是县经委的领导了。

    三人在主席台上落坐,厂长也坐了下来。他用手拍了拍放在桌上的麦克风,“噗噗”两声准备开始讲话。

    麦克风用一小块红布包着话筒,一根长长的黑电线一直拖到地上。说是主席台,其实就是两张办公桌上铺了两床粉色的床单。这摆设和5年前并无两样。

    制衣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光是开会的地方就有两个。除了眼前这个食堂,还有一个专门的会议室。不过那个会议室比较小,平时主要是各部门开开小会。工会主席还给拉了音箱装了射灯,我们的人生第一支舞曲都是在那里学会的。

    食堂这个地方布置成会堂,一年只有一次。厂长在主席台给每个年度先进生产工作者发奖状,表扬完了大家搓上一顿。

    这次应该是大家最后一次坐在一起开会了。散会后也再没有食堂的大块rou、牛rou包子和一锅烩。我的心情有些复杂,告别总是有一些不舍。

    “这些吃白食的,还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人群中有一两个忿忿不平的声音,目标直指主席台。

    “末代皇帝也是皇帝,别吵。等下发钱了。”很快又有人制止了sao动。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主席台。

    “我们国营制衣厂从1981年创立以来,风风雨雨中走过了十五年。在广大职工群众的共同努力下,从最初的几台缝纫机到现在的织造、印染、裁剪、成品、包装一条龙生产。创造了辉煌填补了空白,解决了南部山区的就业问题。”大背头厂长这个末代皇帝还要回顾一下曾经的辉煌,尽力做好他的最后一次演讲。

    台下的人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回顾,大家最关心的是,现在厂终于散了,我们职工安置的标准是什么?钱什么时候可以拿到手?

    每个曾经进入国有企业的职工都以为自己的人生从此就被放进了保险箱。以为一辈子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走过。

    企业里什么都有,图书馆、篮球场、文化夜校、托儿所、食堂、宿舍、车队。在这个庞大的王国里,每个齿轮环环相扣,正常运转,形成高于世俗社会的一个小体系。

    很多人一旦进入这个系统,很快就被宠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自动把自己简化成一颗革命的螺丝钉,成为机器的一部分。

    生老病死都有企业里一整套的规章制度管着,除了干好本职工作还有其他什么选择呢?

    可是从1991年企业走下坡路到1996年彻底宣布解散。5年间大部分的职工都像在高速运转的机器中突然被甩出来的零件。从最初的发懵到痛苦到挣扎到慢慢接受,5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轨迹。

    不是说吗?一个人被强jianian久了,竟然产生了快感!

    不管情不情愿接不接受,现在坐在台下的职工经过5年风雨沧桑,大家都成熟了,也现实了很多。

    世间行人匆匆忙忙,不过为了几个碎银两。可就这几块碎银两,压垮了多少人的肩膀。

    开完这个散伙会,我能领到几两雪花银?这几块碎银两,可否为我那只有一张席梦思的北门宿舍增添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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