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师父 (第1/1页)
高崖最顶端像是巨人头颅斜刺着的尖尖鼻子,“鼻子”最高处悬崖边上,坐着一个长发少年。 高崖的寒风吹拂着他摆动的赤裸双脚,黑色长裤裤脚多年来磨损,变成破布消散在它的主人曾经走过的地方,长裤成了破烂的短裤。 他在等晚霞,从早等到晚。 看晚霞也算修行吗? 师父告诉他,一切都是修行。 看晚霞自然也是修行,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修行。 师父说他小时候从没有见过晚霞,所以希望他能够替自己弥补儿时的遗憾。 少年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小时候没见过晚霞? 当他询问答案,师父冷硬的脸上显出悲伤来。 “为师还没想好怎样和你说这件事情。” “是太复杂了吗?”少年如是问。 “是的,太复杂了。” 少年越来越想知道师父的故事,但是他自己的故事还没开始呢,当晚霞出现的时候,他在想楚楚了。 三年前,楚楚被一群匈奴人带走了。 那天,他才认识楚楚,但是,就爱上了她。 谁说小屁孩不懂爱情?小屁孩的爱情才真如钻石般纯洁。 师父是在第二天来的。 他老人家披着鹤氅,那柄青光熠熠的太极剑,和他黑色玻璃球的眼睛。这让父亲认出他,这幅尊容很难不被记忆。 师父展示了他的超凡武术,并且看中少年力大的天资,决定收他为徒。 这是在父亲邀请师父在家热情招待一月之后的事情。 少年因为爱情的缘故,特别渴望变强,而变强的途径有很多种,或是在知识上,或是在财富上,或是在权力上,或是在武力上了。 少年在家人同意之下,拜了师父为师,入山修行。 真是一段艰苦卓绝的锻炼。 开始的一年时间,师父带他在丛林里捕猎和采集食物为生。师父告诉他,人可以捕猎任何动物,也可以采集任何可以食用的果实,人是自然界食物链的高层。 师父没有说顶层,而是高层。 少年起初并没有意思到这点。他只是询问什么是食物链。 师父给他解释了,每当有这种超前的词语出现,少年都会得到一整套相应超前的知识。 头一年,他没有吃太大苦头,反而享了福,因为师父强迫他吃了太多野味和野果,用以学习什么是可以吃的,什么是不能吃的。好在他胃口和他的体质一样强。 一年时间,每日都在学习狩猎,除了有次风大,烤rou的篝火把林子烧出去十几里,其他便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了。 如此,一年之后,师父带着他前往丛林更深处,真正刻苦的训练开始了。 首先就是,师父让他独自狩猎,其次,师父不准他在森林里用火,因为上次失火差点酿成大祸。也许这只是师父要他茹毛饮血的理由而已。 既然没有火,狩猎所得,只能生吃了。 第一次生食野兽,是一只公彘。 那野兽壮得像头公牛,正是壮年,师父认为少年还无法独自对付这量级的野兽,于是拔出太极宝剑,一剑劈开它脖子处厚重的野猪皮,切豆腐一般,野猪脑袋掉在地上。 “挖出眼珠子吃下去,眼珠子含有?”师父问。 “大量蛋白质。”少年回答,这是正确答案。 师父很满意,于是用一把自制石刀切割公彘的粗厚眼睑,切开那些白色连接组织,再用手指抠出那颗黑色的,死去的球体。 猪的眼球比想象中大,特别它的主人是那样的巨型体型。 少年记得自己必须像咬苹果一样去咬那颗黑而滑腻的大颗东西,他要吐了。 牙齿咬破那层皮的时候,白色的晶状体如同果冻般涌出来! 丛林里,少年的干呕声持续了好久,那天他生病了,没有吃任何东西。 师父炖了野猪rou,汤很香甜,还有不知名的蔬菜,是师父在“基地”开辟的菜园子里种的,在沸腾的炖野猪rou汤里面涮出来,和嫩rou块一起吃,少年在一天之内,尝到了世上最恶心的东西,和世上最美味的东西,这两样东西出自于同一头野猪。
那晚,师父说:“痛苦是永恒的,快乐只不过是适应痛苦之后的副作用。” 少年心说,师父吃了太多苦,所以才说出这种话。 这一年,他白天与野兽搏斗,师父晚上教他捕猎技巧。人类如果不借助捕猎工具是很难捕猎成功的,而师父教给他的捕猎技巧恰好要求他抛却捕猎工具,他要把他训练成什么,没有人知道,少年只知道一年后,他已经可以不借助任何工具独自捕猎所有动物,包括一年前那头公彘,如今他也可以对付。 第三年的修行,师父已经很少和他一起行动,大多数时候都是少年自己在修行。他已然具备独自生存的能力,在旷野,在丛林,在山川独行。如今这个落后的时代,人类文明尚且无法覆盖到那些原始的地方,少年走遍大地,最终又返回到这里。 这座高崖是他看晚霞的地方。 少年又问起师父为什么他小时候没见过晚霞。 问的时候,天边已经霞光万道。 师父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中,他向少年说起他幼年时候的天空是暗淡的颜色,那里从不见太阳,既然没有太阳,自然就没有晚霞。 师父盘膝而坐,沐浴着霞光,很享受那金色的光芒。少年不是太懂晚霞的真正意义,枯坐一天,只为看落日余晖,不是很值得,相对来讲,他更喜欢初晨的太阳,滚滚红日初升,极具强横的力量感。 “听说奉先马术很好?” 少年回答:“嗯,还行。” “我有一匹汗血宝马,名叫赤兔,你若能驯服,我便将其送与你。” “真的!?在哪?师父?在哪!?”少年从悬崖边跳起来。 “在山下鳄鱼池深处的绿柳林子里。” “我这就去驯服它!”少年兴高采烈地蹦下山去。 看着徒弟兴奋下山的身影,师父冷酷的黑眼珠里没有一丝神采,看来一年的刻苦修行,也没有磨灭他的少年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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