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生一梦_第四十三章 梁乱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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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梁乱 (第2/3页)

歉,“元朗,你我皆是重情重义之人,愿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和处境。”

    赵元朗停驻片刻,口中呼出的白烟显得缥缈又苍凉,“是,愿你也可懂将军的心思,成大事者,虽万千人枉之,仍可忍一时之气,方可成一世之功。”

    夜半时分,安歌合衣平躺,却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恰巧隔壁夏虞侯此起彼伏的如雷鼾声更让她睡意全无,她索性起身坐在窗前,望着远处苍茫而清冷的一弯孤月,暗自神伤。

    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

    她知晓郭氏全族已在伯父的安排下悄然入土,心中的哀伤与不忍难以自持,见书柜旁散落着几张纸笺,便匆匆和火镰一起收入囊中,飘然出了院门。

    郭府的匾额依旧孤寂落魄地躺在地上,昔日的万丈荣光遽然消散,唯留从额顶投射的一缕微弱月光,照亮了挥洒其上的血迹斑斑,昭示着曾经生活于此的人们鲜活的印记。

    安歌屏住呼吸,将院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幽深的庭院在这漆黑如墨的夜里杳无生机,她侧过纤细的身体,进入了这个好似与世隔绝的人间幽冥。

    她选择庭院的一处角落蹲下,将飘忽着摇曳烛火的灯笼放在身侧,从怀中掏出一沓笺纸,修长的手指灵活翻飞间,一只只纸元宝在她手中凝练成型——军中出征作战时,安歌常与其他兵将一起,用手边各式材料为沙场逝去的兄弟烧去生者的祭奠和祝祷,但她未曾想到,终有一日,竟用自己亲手做的祭品,供奉给情同手足的姐妹和那样柔弱娇小、甚至还尚未长成的子侄身上。

    她情难自已地连连抽泣起来,念及宜哥曾对递还给自己的鸟翎和鸟羽恋恋不舍,便又用纸折出了两只活灵活现的雏鸟,一齐投入越烧越旺的火盆之中。

    一切祭品顷刻间化为乌有,唯留飘散在空中的一缕灰烬,站在火苗最顶端翩翩起舞,好似那些已彻底摆脱世间污浊的自由灵魂,终可飞遐极乐,安宁未央。

    安歌十指紧并,为那些被离乱世间夺取生命的人们送上最深切的祈福,“或许前世,我也死在了这样的乱世硝烟,所以这一世,我便有了深至骨髓的信念,愿不惜一切结束这般的烽火连天。嫂子、宜哥,请答应我,如若我们能够成功,你们便要回来,恣意享受下一世的平安喜乐。”

    冬日凛冽的寒风席卷而过,肆意拍打着郭氏全族于人间戛然而止的最后栖息地,各处堂屋的大门吱呀吱呀地摇摆晃动,好似在低声哀诉着他们对尘世的无上留恋,恍惚间,隐约夹杂着似风声又似人声的低沉呜咽从后院传来,令人顿觉悚然。

    她屏住呼吸,提着愈发熹微的灯笼,亦步亦趋地朝后院更黑更深的幽静走去。

    猛然推开后排院落的厢房屋门,投射入内的清冷月光如纱般蒙亮了堂屋内正对着的一把太师椅,一张苍白如雪又颓废至极的面庞赫然端坐。

    “啊……”安歌抑制不住地逸出一声惊叫,再定神一看,眼泪便止不住扑簌簌地坠落,她扑上前跪倒在那人膝旁,悲戚异然,“柴大哥……”

    过了许久,他呆滞无神的目光才移到安歌的身上,嘴角僵硬地翘起一丝强笑,声腔好似强忍抽泣之后的那般断续干涩,“他们走了,人生苦闷无常,得道解脱,也算好事……也好……”

    安歌抬首望见满脸胡茬的柴荣仅着一件绒衫,鼻尖指尖早已冻得通红,便赶忙握住柴荣的双手,贴在自己余温尚存的脸颊,拼命地摩擦呵气,“柴大哥,我是符妹,有我在这里陪你一起哭,一起想他们,有我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

    柴荣缓缓转过头,早已泪如泉涌的安歌犹如击中平静湖水的一枚石子,压抑在他满满心头的哀伤与思念,在那一刻如山崩地裂般倾泻而出,男性与生俱来的矜持和自尊忽而在这世间唯一仅存的能够与自己分享回忆和心意的女子面前,终于逃之夭夭,遁出原型。

    两人紧紧相拥而泣,安歌的泪打湿了他薄如蝉翼的衣襟,柴荣的泪洗去了她缠着幽香发梢的尘埃,无关风月,无关旖旎,唯有彼此牢固依偎,依偎于这空寂的人间如浮萍一般相濡以沫、相互取暖。

    “柴大哥,你在这局势瞬息万变的时候潜入汴梁,很凶险。”不知过了多久,安歌觉得伏在肩头的柴荣粗重的呼气声渐渐减弱,便隐隐道出自己的忧思,“一旦你落入汴梁内外各方势力之手,不仅成了要挟伯父的最大筹码,如若让他们对邺城趁虚攻入,局面便难以转圜了。”

    柴荣轻轻将身体从安歌怀中抽出,手背剔走脸颊的泪迹,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便又略显尴尬地赶忙流转至别处,“邺城有表弟与永德驻守,我信得过他们。”

    随即,空洞的眼神拂过之于他异常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居所,眼眶又重新浸入红润,“我得了消息便日夜兼程地赶来,在城外便见到了他们的墓碑,可我不信,千嫄和孩子们就这样毫无声息地离我而去……一闭上眼,就觉得他们仍旧像往常那般在我面前欢愉嬉笑,只有当我坐在这里,亲眼望着这里杳无人迹,才能真正说服自己,他们果真已经离去,再也不会回来了。若是我被别人捉住,便当即自行了断,能和他们死在一处,总归也算完满。”

    “柴大哥,是我没能把他们从刘承祐手里救回来,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对不起!对不起!”

    “这不关你的干系,是我们全族总以为安分守己、无欲无求,起码可勉强保全,可是,那令人彻骨胆寒的帝王心术……在他们眼里,除了自己,任凭谁迟早都会变成敌人,一切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这世间不光是帝王,诸多人心都会如此,此时是心心相印,彼时便是形同陌路,此时是威望助力,来时便要抹灭绞杀。不论对待自己还是对待别人,从一而终,终究难于上青天,我们身上的坚守,在别人看来,皆是痴心痴念的痴人说梦。”

    “这些年跟着父亲走南闯北,我始终觉得用自己的绵薄之力将安定天下的梦想付诸于实践,足以支撑我渡过无数难关。可是今日,我连最亲近的妻儿都无法保全,甚至错过了最后一句道别和最后一面相见,这些皆动摇了我那所谓高尚梦想的虚妄和根基……”guntang的眼泪止不出从柴荣的眼眶夺门而出,他蜷缩成一团,将下颚放在高耸的双膝之上,空洞的眼神犹如漆黑如墨的夜空,深邃得看不到一丝光迹,“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看着孩子们一点点长大、和爱人携手到老才是最踏实真切的梦想,所有的生活本来都像夜空中的星辰变化有序,如今他们走了,星辰陨落了,梦想到头来便成为一场虚空,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为什么活着……符妹,我累了,不知该往何处去了。”

    见柴荣哀恸至极,安歌心中的柔软仿佛在一刹那全部如涓涓细流缓缓涌出,她起身站到柴荣背后,轻柔的将他头顶乱如飞蓬的发丝缓缓抚平,“柴大哥,不瞒你说,是我亲自手刃的刘承祐,算是给郭氏全族报了夺命之仇。这个事实,即使李太后亲自追问起来,我也不会推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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