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生一梦_第五十七章 守艺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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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守艺 (第3/3页)

门,不禁喜笑颜开。

    次翼抱着熟睡的宗训,或嗔或怪地悄声说道,“你们若再不来,王先生便要将水烧上第四遍了。”

    王允中从腰间抽出一块白帕,覆于口鼻之上,“当日听闻舒姑娘所言,甚是感触,允中希望凭借自己的力量,助你如愿。”他双目澄定,躬身致礼,“今日在此之你我,无关男女之别,唯有医患之念,更有夫人及次翼jiejie于此作保,望姑娘正耳视听,摒弃顾虑,信任我们。”

    “苏麻若不信尔等贵人,自当不必前来。”这女子虽出身农户,骨子里却是自成一脉大雅之风,不拗不羞,坦然相待,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次翼都忙不迭向安歌附耳称赞。

    躺在床榻之上的苏麻,若说被一个认识几天有余的男子触摸着赤裸腿脚,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但凝视着他聚精会神的眉目,全神贯注之中没有半分私隐杂念,心中也就愈发从容安定下来。

    “这里会痛么?”

    “唔……没有。”

    “这里呢?”

    “啊……疼!”

    允中将手持的一枚银针从火尖掠过之后,迅疾输入其小腿之上,嘴里还念念有词,“阿是xue随病变而走,当你觉得这处疼痛难忍,‘啊’了‘是’了,这便是你的‘阿是xue’。以痛为输,燔针劫刺,为漫漫长路的第一步。”

    之后,他又循着苏麻两侧腿间的承扶、委中、太溪、殷门一脉依次施针,一番下来,两人已是满头大汗。

    安歌分别将帕子递予两人,与允中那副面孔对视的刹那间,不知怎么,竟回闪起许久许久之前,好似也有这样一位玉树临风的蒙纱先生,拼尽全身医术心术,竭力拯救着榻上那名奄奄一息的伤重女子。

    那四天,是让自己心境攀腾入蜜的四天,更是埋藏在心底最深处,护着裹着不让命运翻云覆雨蹂躏的追忆残片。那时的自己,不知如今的命运走势,那时的自己,不知此生竟与公子再相见无缘。

    猛然想起,恍如隔世,猛然想起,却发觉从来都没有忘记。

    唯有心境不复从前,镜花水月、泡影痕去,终将浓烈着永恒,淡然着消散成烟。

    “好了!”允中一一除去xue间针灸,盥手摘取拂面,“舒姑娘感觉如何?”

    苏麻双脚触地,虽然腿间刺针余痛仍存,竟觉髋间较来时轻盈许多,抵足走步,小腿处的如虎吞噬的痛感也和缓许多,正要开头道谢,允中那边又开始叨念起来,“这个骨蚀之症确实疑难,幸好你年纪轻、抗力较强,虚邪之气侵入较少,通过外敷针灸、内服草药,可尝试着减弱病痛,但你们长居寒湿之地,或是导致经脉瘀阻、寒胜其热的一大症结,若要根除,药石之外,还需迁移才可。”

    说罢,允中朝苏麻手中塞入一包掌心大小的鼓囊黄袋,“这里是我专门配来的桃红四物汤与二陈汤,你回家兼水服用,一日两次。”平日见允中寥寥不语、默默做事,一回归自己的本职,论谁也不能抢了他的话,“回头请你弟弟有空也得来丘上,我看他的腿疾比你严重些,想必还需要费一番功夫。”

    谈及离青的腿,苏麻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离青就……不必了……”

    “舒姑娘不要有负担,我不会收你们钱物的。”允中低头浅笑着温润言语,“我这人只是不愿见到病患受痛折磨,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若能帮,尽力都帮,否则,心里便不舒坦。”

    “昭华……昭华,跟哪儿呢?我和绛珠买了好多吃的回来!”

    彼时,凑巧院内传来夏虞侯粗犷的嗓音,一下惊醒了次翼怀中午睡的小rou球,宗训一边没有意识地打着哈欠,一边扒开裹身的小被子执拗地指向门外,安歌怕他着凉,想要缓缓再让他出去,这小爷便不依不饶地哇哇大哭。

    安歌只得抱着他出门,没成想一见到院中的两位,圆滚滚的脸上便喜笑颜开。

    “看来和我这娘亲还不如与你俩亲。”安歌撇着嘴,心中掀起一阵失落。

    “才不是呢……”次翼对此了如指掌,“小少爷是寻味而来呢。”

    原来这几日,绛珠害口害得厉害,夏虞侯下丘给她买了各色水果吃食,因那日次翼小心翼翼地给宗训吮了一口葡萄,自此以后,一听见这夫妻俩的声音,宗训便挥舞着rou手,小眼巴巴地望着琳琅美食,嘴下已是垂涎一片。

    今日,两人又带了许多特色饭食汤米前来,知道宗训喜食甜物,特意挑了头尖的马奶葡萄,左边绛珠鼓着肚子就着煎饼兴味盎然地吃着烧rou,中间夏虞侯仔细调匀着寻摸很久的胡辣汤,右边安歌逗弄着宗训吸着薁汁,一拿开便做可怜模样、泪眼迷蒙,一入口便是眯笑眼缝、回味无穷。

    她轻点着宗训的一双厚耳,爱不释手,“小顽娃!以后当个炊厨罢!”

    再一回头,不见了苏麻的身影,次翼来告,原是苏麻见他们其乐融融、各自忙碌的样子,不忍打扰,便先行下丘去了。

    “噯,允中呢?”

    次翼一副“此中有深意、欲辨已忘言”的表情,“我让他送舒姑娘下丘了。”

    “你莫热心别人的事,先多想想自己。”安歌一阵挤眉弄眼地讪笑,“我瞧,你这发间的簪子着实不错!”

    “少夫人,别说这事了。”次翼无奈地撇着嘴,“我去给小少爷做些面糊来。”

    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莫不过是眼前这番被夕阳绝美光晕笼罩着的幸福忙碌的模样。

    月上梢头,蝉鸣不休,橘红色的烛火扑闪,柴荣帮紧贴怀中的安歌不厌其烦地扇着蒲扇,两人静静地享受着没有阳春白雪与政事军务的真实繁忙生活中,得来不易的闲适舒畅。

    睡前,安歌端着茶壶,像位说书先生样眉飞色舞地讲着尊瓷出窑和允中施诊的轶事见闻,此时念及,仍阵阵袭来无与伦比的心灵震撼。

    “手艺,守艺也。”柴荣倚在自己张开的手臂之上,若有所思地幻想着安歌口中的场景,欣慰不已,笑意逐现,“他们守的是求知若渴的孤单寂寥,更是厚积薄发的执着心血。有这样的风骨标格、幻化凝聚,想来他们势必能守住自己的幸福绵长,还有大周的锦绣兴旺。”

    安歌遥望点点星云烁光,扪心默念,凤凰涅槃、呕心沥血的最美景致,值得一生镌刻与时时鞭策。

    饮啄蓬山最上头,和烟飞下禁城秋。

    曾将弄玉归云去,金翿斜开十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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