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伏延 (第3/3页)
稍微颔首,便昂头跨步走向族长里居,所经之处,“兰大善人”的行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离青躲闪着柴荣的眼神,已快步跟上前去,更加令后者认定,那早所见之人非他莫属。 不过少倾,一众人等已干脆利落地在空地上搭起一顶简易围篷,并支起诊疗床桌、摆好器具、打好井水,准备熬煎起草药来。村里一些较为年轻的子弟听闻苏麻引荐,已成群结队地排在篷前准备接疗,允中正耐心细致地询问病情,便听身后一声兴奋的呼唤,“不留行……”
方一抬头,目光已直直定住,恍如窥见画卷女子下凡一般,眼弯如月,笑灿若星,襦裙之上的细纹鹊鸟在她盈盈移步之际,已似展翅盘飞、活灵动开,更添无限丽色,“次翼jiejie度量得果然准确,这裙子再与你合适不过了。” 苏麻羞涩地咬着唇,脸上已是飞彩万千,“多谢夸赞,我来帮你一起罢。” 这一幕,彻头彻尾地落在隐身于来往人群的兰藉眼底,原以为她本是那般冷若冰霜之人,竟不知还有此等如花娇羞,竟还是对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一穷二白的平平医者,想来便是愤恨难耐,若非方才与舒族长就苏麻入府为妾之事做了敲定,依自己的脾性定是要冲上前去,将这顶破蓬砸个稀烂。 柴荣见兰藉已从里居踱步而出,才悄悄找到屋内的舒族长,想要将几天来积攒的内心疑虑与他分析清楚,没成想,他刚一抛言,便惹得这位平日里惯常慈祥的老人不寻常地动了怒。 “柴公子,一直以来感谢你们对舒氏的关注,但你也应当清楚,这是我们的家事,无需外人插手评判!” “您知道我并没有恶意,只是这段时间在兰府做事,发觉许多事情非比寻常。舒氏一族智慧心血凝结的白瓷作品,是否得到了应得的酬劳?您们精心为兴隆寺准备的盂兰盆节祝礼,是正安稳地恭在院内?还是早就被兰家转手送人?你们的真心不应被别有用心之人强取豪夺、瓜分殆尽。” “你最好别玷污我们的恩人,否则别怪老朽翻脸不认!” “你们有成片的茶山,还有这一件件精心雕琢的稀世珍品,怎还会落得如此境地,让你的族人受着贫苦、守着潮湿阴凉带来的身体折磨,舒族长,你真的忍心如此么?” “如今各片山地、各类交易都课着重税,我们在兰家庇护下得来这样吃穿已算无忧的日子,已是十分满足,你就这般是非狠心,非要让我们被兰家轰走才算甘心么!”舒老气势铿锵,白棉一般的胡须早因激动而颤抖不已。 好话说尽,对方仍是执拗不已,柴荣既难受又心焦,“舒老你当真糊涂!圣上登基后,营田牛租早已取缔,为的就是不占贫苦农户的利益毫厘,这边你们被人算计盘踞,我好心提醒你,为何你仍如此执迷不悟呢?”他尝试着重新低声下气地劝告,“不论他再有滔天的权势、一手遮天,我们一起搜集证据,定能助你们不再受他的侵占与胁迫。” “你们快走吧!”奈何舒老左右不为之动容,似是怕屋内对话被兰公子听去,拄着拐杖毫不讳言地直呼送客,“把你的家眷朋友都带走,我们的病我们会治,这里不欢迎你们!” 村口篷内,允中好说歹说才让离青不情不愿地躺在简易木板之上,“你这也是奇特,出家又非变成了姑娘家,一番扭扭捏捏的样子,还不如女子大方。”他顺着这位战战兢兢年轻人的瘦削髀骨摸下去,心里便是一惊,再用力感受,更是凉了半截。 “安歌、允中,不要弄了!我们回家去。” 允中尚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便看到柴荣甚少铁青的脸色,他不知发生何事,却只能顺从主命,胡乱收拾了医箱,连凉棚也未来及拆卸,便飒踏流星地跟随柴公子的脚步前去。 安歌虽不知情,却知一向温润如玉的柴荣若非出了大事,甚少如此这般情绪激动,只得安慰着不知所措的苏麻,“舒姑娘对不起,我们临时有事,不能为你贺祝生辰了,回头再聚。” 苏麻咬着唇,拉住正要离开的王允中,贴上他的耳畔,一闪即过,“晚上我上丘寻你。” 回到丘上,柴荣便将一众人集合在院内,“舒氏一族觉得我们过于插手他们私隐之事,自今日后,我们少往那边去,便可少惹议论是非,你们可否明白?” “明白。” 张琼悬心吊胆地发声,“公子夫人,属下有一事禀告。” 两人随柴荣安歌进了房间,尚未落座,张琼再也藏不住心中隐藏许久的盼念,跪踞呈报,“公子夫人,张琼想要和次翼于近日成婚,还请主上成全!” “快快起身,”安歌心中不豫经此一言一扫成空,不禁喜出望外,“你俩在河中相互扶持、相伴三载,已是十分不易,这本是你们早该得的,我也早就盼望着这一天呢!” 次翼似有重重心事,“夫人,次翼愿意伺候您一辈子……不想早早出嫁。” 安歌款款上前握住她寒若冰晶的指尖,“你年纪较我大些,本该唤你声jiejie,没成想你竟这般扭捏起来,未出阁的小姐们都对着自己的父母说要一辈子不嫁,心里啊……”她嬉笑着轻杵次翼的纤薄心窝,“其实早就恨嫁不已呢!你若不嫁,我岂非要被张琼背地恨死不成?” 张琼见状,立刻欢喜得不成样子,行礼如捣蒜,“谢谢夫人!谢谢公子!谢谢夫人!谢谢公子!” 柴荣翻着手头的一簿流年黄历,细细盘算,“八月没有合适的婚期,七月末尾还有一个最吉之日,只是近些,为两日后,不知来不来得及准备。” “来得及!来得及!我与次翼皆不喜繁琐缛节,我只想赶快名正言顺地照顾次翼,便是知足,”张琼忙不迭地应承下来,傻笑着挠头,“不想再多等一月了。” “好!”安歌拊掌大笑,“我们一同帮忙准备六礼,两日之后完婚,这也算彻底了了我和崇训的一桩心愿!” 次翼只得随张琼跪拜谢恩,一向清冷平淡的气质,恰到好处地将没来由的怅然若失隐藏到极致,没教这些不合时宜且不知来源更不知归处的愁容苦绪,落在安歌大喜过望的眼底。 补成团扇绣残工。并蒂瑞芙蓉。花心欲就针折,赪玉唾残茸。 寻断绪,怨西风。寂寥中。两般时候,旧月新霜,晓角昏钟。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