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洛氏孤女 (第1/1页)
启国是踏过越国的繁荣兴衰建立起来的朝代。 史书记,开国皇帝赵允行灭越建启,定年号开武,登基七载,遭越朝余孽反扑,出行巡视被刺于沁水河畔,年四十二。始祖皇帝崩,五岁幼子亲政,由摄政王谢辰月扶植登基,一朝老臣全数留下。 启朝臣子分两派,一派忠于幼主,以丞相傅沉言为首,一派忠于摄政王,以宗室之王平安王赵允德为首。 朝上,傅沉言与赵允德正因该同西元议和还是发兵斗得风生水起,有来有回。 幼主笑:“皇叔,他俩可真好玩。” 谢辰月面容无波:“他二人都是社稷功臣,皇上不可取笑。” 身为摄政王,他知晓幼主不可靠,可自己作为皇叔,就要为他剔除朝中骨刺。 傅沉言十五岁,正是意气风发、满身反骨的时候,平安王正值壮年,亦看不惯这个仰仗劳军之功封侯拜相的小孩子。 只是靖、启与第戎族皆知,傅沉言十三岁随摄政王出征,妙计三出,安国邦,承摄政王意,授封丞相。 幼主戏言一句,满朝又安静下来:“若洛氏女在,该是要指婚于摄政王叔了。” “陛下节哀,微臣有心上之人,便是洛氏女仍在,臣亦不娶。” 谢辰月这一年都是这一托词,幼主赵晟早已听过好几遍,只装不懂。 若是洛氏女在,他也不会让这婚约生效。 “皇叔中意哪家女子,朕帮你提亲。” “不敢劳烦陛下。” 谢辰月从龙椅旁的黄花梨木雕凤椅起身,“若无事便退朝,边境第戎之事,该和该打容后再议。” “恭送摄政王。” 只有平安王一派送摄政王离去,傅沉言自始至终没看谢辰月一眼。 赵晟瘦短的手指绷到发白,几乎要将龙椅扶手上的龙眼给抠下来,目光如淬毒一般,转瞬又恢复天真无邪,对告退的谢辰月道:“皇叔多费心了。” “臣告退。” 叫唱的掌事太监才长长道:“众卿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傅沉言领着百官跪下去。 洛氏乃百年家族,侍奉过越朝君主,如今也侍奉两代启国君王,在傅沉言看来,说是百年老臣,实在是墙头草。 洛家掌权人一代不如一代,到现在这个家主洛瑾,长得獐头鼠目,猥琐至极。 下朝便拦住傅沉言:“傅相且等等。” 傅沉言面容随了母亲,生得较为婉约,看着柔和,带着书生气,丝毫看不出在战场待了两年。 “洛尚书何事?” 洛瑾承父衔,做的是户部尚书,因着征丁的事,傅沉言与他还算有两分交情。 “刚刚朝上皇上又提家中小女,是否暗自授意我,要找回洛妤?” 傅沉言脚步一停,无比认真地回答他:“不是。” 若是找回洛妤,她除了死路,不会有任何结果。 待傅沉言匆匆回相府,却见府中众人犹如天塌,忙乱个不停。 “相爷。” 丫鬟小厮匆匆行礼后,心腹管家立刻过来向其汇报:“家主,小姐已哭了半个时辰,嗓子已然全哑。” “她闹了没?” “不曾,就是哭,不吃也不喝。” 那个丫头是他前年捡回来的,草草安顿后,就赶赴沙场。仔细想来,还未曾给她取名,也未曾给她身份。 谁能想到洛氏孤女,竟在他的府上。 傅沉言本纠结于如何劝动平安王那个老顽固攻打第戎,现下却想着怎么安抚那个小女娃。 他只是一时心软,洛妤失了忆,嗓子也被烧坏了,明显是洛府或小皇帝下的手,故而将她藏进府,这一藏就是两年。 该是给她光明正大生活的权利了。 本痛哭的洛妤,见他来了,立刻止住了泪,打着手语:“你又要走了吗?” “说话,本相看不懂这些。”
倒不是真看不懂,而是傅沉言知道她没哑,但如若一直不说话,嗓子久而久之就会失声。 她扭捏着挤出两个字来:“别走。” 她的嗓子被大火烧坏,所有事情也不记得,天然的自卑,让她不愿开口。 嗓音沙哑,全然没有九岁女童该有的天真与稚嫩。 “这次该是能住上几个月,若起战事,你可敢跟我上战场?” 他问得认真,她却是想也未想地点头。 “不要、在、这里。”她一字一顿,尽量让发出的声音好听些。 傅沉言的心紧了紧,像被羽毛拂过,有些痒,有些酸。 看她瘦弱,就知府中下人没尽心照顾,定是随着她谨小慎微的性子来了。 “以后,你便叫傅沉词,是我傅沉言的meimei,唯一的meimei。” 她很傻,听不懂他的话中话,只觉得心头暖,她有名字,也有家人了。 猛地扑进他怀中,痛哭不已。 这些天,一日三餐都是傅沉言端进她房中,亲自执筷喂她的。 傅沉词心生欢喜,他喂,她便吃,吃撑了也不言语,直至她半夜积食又受凉,呕吐不止,叫傅沉言沉了脸,她才心有戚戚。 “如此笨拙,吃多了也不言语?” “遇着不喜欢吃的也可以说,吃饭该是件开心的事。” “下一次,吃饱了记得说出来。” 傅沉言一勺一勺喂着她苦药,她亦不觉苦,微眯着眸一口一口喝,嘴角弯弯,眼眸明亮。 喂完,她不叫一声苦,傅沉言却将一枚糖渍果子塞进她嘴里。 她笑意更深。 明媚的容颜像是能驱散他心里所有的阴暗。 那一夜他捡到她,满身脏污,眼眸却亮的惊人,带着星星点点的泪光,让他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头一次心软。 这一次她笑着,他的心更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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