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桃花盛开时 (第2/2页)
日我就去汴梁,总要去趟汴梁吧,汴梁百花总要看看吧。” 楚原有些惊讶,拍掉孟道长伸向囊箧的手,“道长,你这去汴梁可别碰到了二舅子,听说二舅子是汴梁的厉害人物呢。” 不提二舅子还好,一提孟道长脸色都发黑,那个天杀的恶霸,在汴梁能碰到他我就吃屎。孟道长挥挥手,就作告别,临走之前还说了一句:“以后你若真的万一行走江湖,碰到难事你尽管提你跟孟曲是生死之交即可,江湖上我孟道长还是有一份薄面的。” 楚原对着孟道长的背影作揖,不说孟道长平常多不靠谱,但是大是大非面前孟道长还是教了他不少,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若非这些时时刻刻的提点,他楚原这三四年能坚持的下来? 一天接着两场离别,楚原着实没有多高的兴致,路过刘家,楚原敲了敲门,门是木门,一把木栓在里面栓着。刘家主人叫刘延年,本是户部地勘司处州分司司长,在整个黄庭地界算是大官了,县太爷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的。前年说是刘司长领着十几个兄弟勘探地材不巧遇到地龙过境,十几个人眨眼就没了,然后刘家家道中落,落魄到门上的铜钉都被小贼给抠的一个不剩,现在只剩两扇木门遮风挡雨。刘家女主人本身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三年时间让本就小有姿色的丽人逐渐变成一个成天都是唉声叹气的妇人。许多更妇道的人家对于刘家女主人的评价更多的是克夫的命,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是与那些人计较智不智的是真不智。刘家婶打开门,瞧见是楚原后原本谨慎的脸上多了一丝丝笑意,轻声说道:“又麻烦楚先生教庭芳习字了。” “只要婶不嫌我多双筷子就行。”楚原作揖,执晚辈礼。 楚原父母走后,刘司长没两个月也意外的走了,刘家婶知道楚原的辛苦,看着那么个小孩子举着与自己一般高的桌子,提着比自己轻不了多少的水桶,一个小孩子三年这么下来没有容易的。又想到若是自己也走了,自己儿子与他又何尝不是同病相怜呢?每每过节刘家婶都会喊上楚原上自己家吃吃饭。
“楚原,我给你说”,里屋冲出来一个小孩,“邓夫子今天可是夸我天资聪慧,居然能把他教得文章倒背如流!”说完抬手就把刚刚流出的鼻涕擦到了脸上。 刘家婶心疼的掏出帕子将脸上擦干净,边擦边说:“是不是凉到了,怎么又流鼻涕了。” 楚原笑了笑,说道:“是讲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道旁苦李,为人所弃了吧?昨日才与你讲过的。” “楚夫子神机妙算,佩服佩服。”刘庭芳伸出两根大拇指,待到刘家婶走进后厨,又悄悄地问道:“明天邓夫子要讲撒子,你快告诉我。” 楚原伸手一把按住刘庭芳脑门,手腕轻轻一拧,刘庭芳被带着转了个身,随后轻声说道:“明日之事岂是人能猜得到的?我之前教你的,你记住了,你才能得到邓夫子的夸赞,你要想明日再得到邓夫子的夸赞,那些答案正在你桌子上的那本书里,你只要记得了,邓夫子能天天夸你。” 刘庭芳拍掉楚原的手,恼羞成怒道:“我能不知道?书那么厚我怎么记得住。诶,你说老孟说的那个法子到底成不成,他说他当年背书都是把书盖脸上,只消闭眼一两个时辰那书里的字都流进他脑袋里了。”刘庭芳挠着脑袋边走边问。 “你觉得呢?”楚原笑着反问。 “我就知道那狗日的老孟就是戏耍我,”刘庭芳捶足顿胸,“可那天他还让我随便抽他盖的那本易经,我随便抽他真的就记得啊。” “他要是不记得,他那个摊也摆不出来了,下回你换一本抽。”刚说完,楚原愣了一下,低声说道:“对了,孟道长已经去汴梁了,下回见他要等你到汴梁求学的时候了。” 刘庭芳张了张嘴巴,孟道长来城里的那天刘延年正好出城,虽说知道他要走,可也没想到道长就这么走了,招呼都没一声,太不兄弟了,刘庭芳脸色一阵变幻,最后忍着泪水带着哭腔说道:“狗日的老孟也不看看我是不是个读书料,要是我不读书了岂不是见不着他了啊。” 楚原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轻轻说道:“所以读书不能懈怠,起码为了能再见孟道长。” 孟道长不知道,有个小孩起初是有了对他的那份牵挂才能坚持下去,每一次努力都是为了那份牵挂,慢慢地,努力成了习惯,偶尔一次懈怠都会隐隐有种负罪感。 “老孟一个算命的在京里混不混得开哦,听说那边算命的都是龙虎山大天师的官印摆着。老孟锤子都没得。他得不得行哦。”刘庭芳嘀嘀咕咕,无精打采的往屋内走去。 深秋,天黑的越来越早,楚原推开门,头一次没有先拿书,而是和衣躺到了床上,呆呆地望着床幔,他也有些想亲人了,三年时间,说长不长,长到模糊了脸庞,说短不短,短到那份痛苦仍如新刺扎rou。再过两月左右,就又要到祭日了,那是开年没多久的日子,记得那年冬日里的梅花香,记得那年桌上的鱼汤暖,记得那年的爆竹声声,记得那年火盆里的红薯,记得那年父亲说的食不言寝不语,却怎么也记不得是怎么个声调了。记得母亲下葬的时候冰雪消融,桃花才刚刚有花骨朵,父亲下葬的时候桃花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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