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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记住一个人 (第1/2页)

    小涛:

    在你此前的人生里,有对你特别重要的人吗?使你难忘?

    我的爷爷,与世长辞十年。很多人都已经将他遗忘,本来他还在的时候就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rou体还没有死去痕迹就开始消亡。

    所以小涛,不要做爷爷这样的人,没有人在意,所有人将他忘记。

    记忆模糊沙哑,再不写下一些东西,总有一天我也会将他遗忘。阳光暖暖的时候,他会坐在门槛上,从怀里掏出装旱烟的圆圆的黑盒子,里面一小卷一小卷的旱烟是他早就卷好放在里面的,一卷跟大拇指差不多长,他从中拿出一卷,插在烟杆的烟嘴上,然后就默默的坐着,嘴巴砸吧砸吧烟杆口,湿润的烟气从嘴里和烟杆里一起出来。就那么坐着,好像在看向远方,又好像在打盹。他一直抽这种他自己种的烟,如果有人给他递纸烟的话,他也抽的,抽旱烟的原因只是因为没有钱去商店买包装的纸烟罢了。家里没有穷到这个地步,他几十年劳作的收获,不在自己手里,没有支配的权利。那会爷爷六十多岁吧,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只记得他已经很老很老了,一口牙齿早就掉完,嘴瘪瘪的凹下去,吃东西的时候就靠嘴巴大幅度的摩擦。常年的劳作给他留下了黑色的皮肤,晒了几十年了再也白不回来,好像不是每天在土地里劳作被太阳晒的,是被酱油腌过,已经浸到皮肤里内脏里,永远是那个颜色了。他很瘦很瘦,扯布料用缝纫机做的裤子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皮肤早已经松弛得不成样子,像一个八十多岁的人。

    爷爷睡的房间靠着牛圈,牛圈旁边还养了鸡鸭鹅,房间里面堆着煤炭。早些年人们都还很穷,放在屋子外面的煤炭每个晚上都有被偷的风险,家家户户都会选择把煤炭堆在屋子里,但是放在卧室的很少,谁会愿意自己的床边都是煤渣,衣服一不小心就碰到煤然后弄上黑色的脏东西。爷爷也是不愿意的,但是他不会拒绝,谁也不会问他的意见,他的儿子们总是在购进新煤炭的时候,一背篓一背篓的倒在他的床边,砸在地上弹起煤渣,飞到爷爷的床上,叠整齐的被子上。他总是安静的坐在一边,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旱烟,等煤炭码放好之后,用自己制作的小扫帚扫净床上的残渣,那把小扫帚从前一直挂在他的床边,时常都能用到。

    他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和农村里大部分的老人不一样。经常的,爷爷热一壶水,用一个盆一块帕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擦拭身体。衣物也常常换洗,他用清水揉搓,用力拧得只会滴几滴水再挂在晾衣绳上。爷爷的身上没有难闻的老人味,只有旱烟的味道。只用清水揉搓,是在那个家里,他没有资格用洗衣粉。

    爷爷很苦,虽然他不说。

    年轻时娶了个泼辣自私的媳妇,也就是我奶奶。我不知道爷爷从前的性格是什么样的,从我记事开始,他就是个不爱说话的老头。奶奶骂人很难听,更多是无穷无尽的数落,一件事情可以数落好几天甚至几个月,数落里面掺杂辱骂人格。村子里面,没有谁不知道她是个尖酸刻薄的人,左邻右舍,妯娌亲朋,她都和别人吵过架。除此之外,她拥有别人口中所谓农村人的所有坏习惯,喜欢占小便宜,小偷小摸,背后嚼人舌根,粗鄙抠门……家里有一个十分令人厌烦的老太婆的结果,就是方圆几个村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做儿媳妇。所以四个儿子,勉强有两个娶上媳妇,还是托人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才寻觅到。嫁过来之后,比如我的母亲,提到她的时候心情差到一整天都不想吃饭。

    我不敢想象那几十年煎熬的时光爷爷是怎么过来的,只知道他们很早就分床睡了,奶奶的房间是家里六间房里面采光最好的,家里唯一值钱的电视也在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沙发。被打压成了一种可怕的习惯,爷爷在奶奶的面前,说不好是不是懦弱,我将那种神态和动作,解读为惧怕才更合适。

    一个男人在家里面没有地位,他的子女也并不把他当回事的,经济权话语权都没有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有拥护者。多吃一碗饭,用一点洗衣粉都会被辱骂的人,在牙齿掉光十年期间,他早已成家的儿子女儿,谁也不会想到给他配一副假牙为他花一分钱。是真的不愿意多花一分钱,生病以后没有住过一天院,去世是埋在自己家的地里,对外宣称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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