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与君论阵战 (第1/1页)
岳飞从军校手上接过宗泽的那杆点钢枪在手上掂了掂,虽然不如自己的沥泉枪,但也应该是铸造名家打造,手感甚好。这时宗泽发话:“你且使一套枪法与我看看。” 岳飞答应一声,提枪来到阶下,摆了个起手,从岳家枪法的青龙探首开始使起,只见他动作古朴,招招制敌,一击必杀,进攻有刺,戳、点、扫、挑;防守有格,拨、架、挡、淌。将防守和进攻两动融为一体,攻防一次完成;防中带攻,攻中设防,若是对面有敌,只怕毫无还手之力。 岳飞将枪法使开,一路使到长河落日一式,方才收枪。上头宗泽见他使起枪来横行直步,里勾外挑,招式门户森严,进退有度,颇有一派宗师的风范,整套枪法使完面不红气不喘,不由在阶上大叫声:“好!” 这时岳飞走上阶来,将枪交给军校,又对宗泽躬身跪下,宗泽看了他弓箭枪法,心中早就喜爱,连忙叫他起身,又问道:“我看你果然少年英雄,弓箭枪法也是极佳,冲锋陷阵足矣。但若是朝廷使你为将,却不知你用兵之道如何?” 岳飞认真地说:“武生之志,便是为国为民,若朝廷用我为将,那自然是‘令行阃外摇山岳,队伍端严赏罚明。将在谋猷不在勇,高防困守下防坑。身先士卒常施爱,计重生灵不为名。获献元戎恢土地,指日高歌定升平。’” 宗泽听了这番话,心中大喜,对一旁军校说:“掩门,看座!” 见军校掩了门,宗泽走下座来,携起岳飞的手来,要与他对对坐相谈。岳飞推辞道:“大老爷在此,武生岂敢安坐?”宗泽笑道:“不妨事,你也不必谦逊,这也是一场考校,坐下才好说。” 岳飞见状也不再推辞,躬身行礼后坐在了宗泽对面。直到此时,他才算真正看清这位闻名宋代的名将,只见宗泽一张坚毅的国字脸,颌下短须,一双虎目不怒自威,身形笔直,虽然只是穿着官服,但那股杀伐果断的铁血之气仍然扑面而来。 岳飞前世不曾进过官场,自然也不曾对官威一说有所感觉,之前在李春、徐仁身上略有所感,在刘光世身上感觉更为明显,但之前三人与宗泽相比,真是萤火与日月之别。便是宗泽站在那里不动,那种气势便令人不寒而栗,饶是岳飞有前世经历,又深知历史,也不禁有些紧张。 看着宗泽,他不禁想到元代脱脱丞相对宗泽的评价:“夫谋国用兵之道,有及时乘锐而可以立功者,有养威持重而后能有为者,二者之设施不同,其为忠一而已。方金人逼二帝北行,宗社失主,宗泽一呼,而河北义旅数十万众若响之赴声,实由泽之忠忱义气有以风动之,抑斯民目睹君父之陷于涂淖,孰无愤激之心哉。使当其时泽得勇往直前,无或龃龉牵制之,则反二帝,复旧都,特一指顾间耳。黄潜善、汪伯彦嫉能而惎功,使泽不得信其志,发愤而薨,岂不悲哉!” 宗泽为人刚正不阿,早年中进士时,因为在廷试中考官嫌他性格过直,因此将他列为最后一名。他文武双全,历任县令、通判、少卿、知州,直至如今的京城留守。靖康之变前与种师道一起固守京师,可惜宋徽宗识人不明,重用妖人郭京,最终落得个二帝被俘,国破家亡的结果。 康王南渡之后,宗泽一路扶持,立下大功无数,后出任开封府尹,总理军政,扫平贼寇,拒金兵于黄河以北。一生都想光复中原大地,迎回徽、钦二帝,晚年时被黄潜善等人嫉恨,胸中悲愤,背生恶疮而亡。临终之前曾经叹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而后大呼三声:“过河!”,气绝身亡,死后被追赠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谥号忠简。 岳飞想到宗泽生平事迹,此次亲眼见到这传说中的名将,心中更是感慨万千。若当时徽、钦二帝能够好生重要手下名将,金兵断不可能轻易将这汴梁大城一举拿下,造就中华民族五千年历史中的耻辱一幕。若高宗能好生使用宗泽,亲贤臣远小人,又怎会令这一代名将抑郁而终。 正当岳飞凝神时,宗泽开口说道:“方才一看,你果然武艺超群,又有大将之才,只是那些行兵布阵之法,是否也曾温习?” 岳飞前世虽然并不曾学过什么军事知识,充其量也只算个普通的军事迷,对战争只有少许了解,但现代人的眼界哪里是古人能够及得的?而且这些年他在周侗教诲下也熟读兵书,对阵法也颇有研究,只是在他心里,始终都只是觉得排兵布阵,在防守、围困之中可用,一旦兵凶战危,更多的是靠临阵指挥者随机应变,出其不意。
于是岳飞恭敬地说:“排兵布阵,武生也曾学过,只是按图布阵,乃固执之法,用于防守、围困还可,若是战局繁杂,则是难有奇效,所以不必深究。” 宗泽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不喜,便问道:“依你所说,古人那些个兵书战阵岂不是无甚大用了?” 岳飞答道:“并非无用,但只可借鉴,不可固执,更不可执死不变。战场有广、深、狭、险、易,哪有一定的阵图可用?再者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用兵者务要审时度势,更要出奇制胜,使敌人无法揣度我军之虚实,或攻坚、或击虚、或佯攻、或诈败,最终于复杂的形势中抓住胜机,一击毙敌,方可取胜。否则若是敌人仓卒而来,或者四面围困,哪里有工夫排布阵势?这样反而误了战机。因此用兵之妙,只要以权济变,全在一心也。” 宗泽听了他这一番议论,拍案而起,大笑道:“真乃是国家栋梁也!我原本担心刘节度推了只烫手山药给我,却不想此次竟然如此有识人之明。” 宗泽高兴了许久,突然想到一事,脸色又黯淡下来,长叹口气坐下,慢慢说道:“这般栋梁之才,真是可惜,若是前三年来此,或者再过三年来此,我定能推你做当科状元。只可惜你好巧不巧,却是今年来到,这一身的好武艺,满腹的好谋略,却不能独占鳌头,怎不令我唏嘘?” 岳飞心想,该来的果然还是要来的。于是问道:“不知大老爷却是为了何事唏嘘,莫非此科中另有出色高手么?若是如此,那武生虽败犹荣,只怪自己功夫还未曾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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