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小秋水与小丛心 (第3/3页)
” 勾芺深吸了一口气,不无悲哀地道:“原来那些声音,来自真实,来自死在二十年前的我,他总是站在我身后,像你一般哀求着我,要我停下来。但是我没有,我错误地将谎言当成了伟大,将卑劣安慰成壮烈。”
勾芺低下头,埋在秋水的发丝中,轻声道:“所以你看,一个这样的我,如何能够再回到过去?我连自己的身份,自己的种族都忘记,我如何能够回到那条秋水?” “你可以不执着于那些过往,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们回到秋水去,回到那些人间村落去,我们可以成为世人,我们隐姓埋名,就当没有见过一些真相好不好?” 勾芺笑着,笑得无比认真,道:“如何能够继续假装?我已经在人间装了这么多年,我如何能够继续假装?假装我是一个人,还是假装我是一只妖?我是人,而你是妖,我们装不下去的。” “这是成见吗?” “这是绝望,秋水。” 这不是成见,只是绝望。 所以如何能够假装成为一切都未曾发生过的模样? 原来真相真的不如不知道。 二人在深夜的南衣河边沉默下来。 “杀了我吧。”勾芺埋头在秋水耳边轻声道,“如果不想我继续走下去,那便杀了我。” 秋水松开了勾芺,退后一步,怔怔的看着他。 “我没有过往,也不会有将来,我是已经死去的自己和存留人世躯壳的畸形体。”勾芺看着秋水平静地道。 “我是同化为妖的人,是同化为谎言的真实。我救不了自己,也没有人能救得了我。” “我一早便知道,这一生没有机会去亲口问那个人,究竟是为什么,但我只能走下去。” 勾芺伸手指着自己空空的心口,悲哀的道:“在我剜出自己心脏的时候,我本该死去,我早该死去,但是有人不让我死,我只能苟存着,满怀痛苦地活在人间。” 秋水不住的向后退去,浑身冰寒的颤抖着,疯狂地摇着头,喃喃的道:“不,不要。” 勾芺轻声道:“假装是没有意义的,活着也是,曾经我以为它有,但是并没樱活着就是为了死去,而后永归冥河,不复醒来。” 秋水已经徒了南衣河的护栏边,不住地摇着头,泪流满面。 “纵使我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回到秋水,回望余生,我还是什么都没有,我能拥有的,只有无数的虚假与痛苦。”勾芺看着秋水,平静地道。 生命没有意义只有痛苦,没有欢喜只有停驻,每个人都是煎熬的种子,死亡即是绽放。 “我该绽放了。”勾芺向前走去,停在秋水身前,用手中的斩妖刀挑起了秋水手中的剑,平举至自己喉前。 而后闭上了眼。 一切永堕黑暗。 再不复归来。 人间传来了一声悲痛的哭声。 而后有剑落地的声音,那是秋水剑。 还有断刀落地的声音,那是知守刀。 所以什么都不知,也什么都未曾守住。 —— 秋水站在暮色里,静静地看着那一片夜色,那些在暮色里泛红了眼眶的秋水终究还是流了出来。 这个独自在人间枯守高崖一千年的女子,牵着身旁丛心的手,泪流满面地笑着。 “你呀你呀。” ...... 云胡不知远远地站在暮色,看着远处那处河边让整个人间安静自己却汹涌地悲伤着的白发女子,沉默了很久,又回头看着一旁坐在侧坐在飞仙上不停地喝着酒的卿相。 “卿师当年见过那个人吗?” 卿相有些惆怅地道:“没樱我还没有变成饶时候,那个推动着整个人间妖族重回人间的人便已经死在了南衣河边。但是青师见过,你的先祖也见过。” “先祖......”云胡不知沉默了少许,道,“是当年黄粱典客司的云胡不争?” “是的。”卿相轻声着。“千年前的故事,大概已经被世人遗忘了。” 卿相轻声笑着,一口气喝了半壶酒,道:“世人有时候,只记得丛刃,记得神河,记得秋水,但其实下妖族,最应该记得的,是将自己的一生浸没在痛苦与挣扎之中的那个人,勾芺。这是一个所有人都在同归碑上看见过的名字,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云胡不知轻声叹息着道:“世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世缺然不知道。当年那段岁月里,勾芺的故事,从来没有被人提起过,镇妖司司主明心在妖族越过大泽之前便已经死去,妖主死在了岭南,秋水远去了磨剑崖,而丛中笑与妖祖死在了东海四十九万里。于是无人叙述,是怎样的一个人,被欺瞒成妖族,也自认为是妖族,而后潜藏在京都之中,引导着人间同流。” “卿师如何知道的。” “因为悬薜院里,曾经有本传记。”卿相平静地道,“渡妖记渡妖记,他渡妖族,然而关于自己却只能自渡。只是很可惜,他失败了,于是选择了死去——这是一个简单却也残忍而且满是痛苦的故事。” 云胡不知长久地叹息着。 身旁的卿相大口地喝着酒,而后将手里的酒壶递给了云胡不知,云胡不知接过了酒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敬他一杯吧。” 暮色里的人间大妖神色肃穆。 “那是你的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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