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王英夜看小鳌山 花荣大闹清风寨 (第2/3页)

逦投南看灯。走不过五七百步，只见前面灯烛荧煌，一伙人围住在一个大墙院门首热闹，锣声响处，众人喝采。王英看时，却是一伙舞鲍老的。王英矮矬，人背后看不见。那相陪的体己人却认得社火队里，便教分开众人，让王英看。那跳鲍老的，身躯扭得村村势势的。王英看了，呵呵大笑。只见这墙院里面，却是刘知寨夫妻两口儿和几个婆娘在里面看。听得王英笑声，那刘知寨的老婆于灯下却认的王英，便指与丈夫道：“兀那个矮矬汉子，便是前日清风山抢掳下我的贼头！”刘知寨听了，吃一惊，便唤亲随六七人，叫捉那个笑的矮汉子。王英听得，回身便走。走不过十馀家，众军汉赶上，把王英捉住，拿了来。却似皂雕追紫燕，正如猛虎啖羊羔。拿到寨里，用四条麻索绑了，押至厅前。那三个体己人见捉了王英去，自跑回来报与花荣知道。

    且说刘知寨坐在厅上，叫解过那厮来。众人把王英簇拥在厅前跪下。刘知寨喝道：“你这厮是清风山打劫强贼，如何敢擅自来看灯！今被擒获，你有何理说？”王英告道：“小人自是两淮客人张三，从不曾在清风山打劫。”刘知寨老婆却从屏风背后转将出来，喝道：“你这厮兀自赖哩！你记得教我叫你做大王时？”王英见此，急忙叩头讨饶道：“恭人饶命！小人一时鬼迷心窍，误犯了恭人！万望恭人饶命！”那妇人听了大怒，指着王英骂道：“这等顽皮赖骨，不打如何解我心头之恨！”刘知寨道：“说得是！”喝叫：“取过批头来打那厮！”一连打了两料。打得王英皮开rou绽，鲜血迸流。便叫：“把铁锁锁了，明日合个囚车，把两淮虎张三解上州里去。”

    却说相陪王英的体己人慌忙奔回来报知花荣。花荣听罢大惊，连忙写一封书，差两个能干亲随人去刘知寨处取。亲随人赍了书，急忙到刘知寨门前。把门军士入去报复道：“花知寨差人在门前下书。”刘高叫唤至当厅。那亲随人将书呈上，刘高拆开封皮，读道：

    “花荣拜上僚兄相公座前：所有薄亲刘丈，近日从两淮来，因看灯火，误犯尊威，万乞情恕放免，自当造谢。草字不恭，烦乞照察。不宣。”

    刘高看了大怒，把书扯的粉碎，大骂道：“花荣这厮无礼！你是朝廷命官，如何却与强贼通同，也来瞒我！这贼已招是两淮张三，你却如何写道是刘丈？俺须不是你侮弄的！你写他姓刘，是和我同姓，恁地我便放了他？”喝令左右把下书人推抢出去。那亲随人被赶出寨门，急急归来禀复花荣知道。花荣听了，只叫得：“苦了王英哥哥！快备我的马来！”花荣披挂，拴束了弓箭，绰枪上马，带了三五十名军汉，都拖枪拽棒，直奔到刘高寨里来。把门军人见了，那里敢拦当；见花荣头势不好，尽皆吃惊，都四散走了。花荣抢到厅前，下了马，手中拿着枪。那三五十人都两摆在厅前。花荣口里叫道：“请刘知寨说话！”刘高听得，见花荣头势不好，惊的魂飞魄散，惧怕花荣是个武官，那里敢出来相见。花荣见刘高不出来，立了一回，喝叫左右去两边耳房里搜人。那三五十军汉一齐去搜时，早从廊下耳房里寻见王英，被麻索高吊起在梁上，又使铁索锁着两腿，打得rou绽。几个军汉便把绳索割断，铁锁打开，救出王英。花荣便叫军士先送回家里去。花荣上了马，绰枪在手，口里发语道：“刘知寨！你便是个正知寨，待怎的奈何了花荣！谁家没个亲眷，你却甚么意思？我的一个表兄，直拿在家里，强扭做贼，好欺负人！明日和你说话，却再理会！”花荣带了众人，自回到寨里来看视王英。

    却说刘知寨见花荣救了人去，急忙点起一二百人，也叫来花荣寨夺人。那二百人内，新有两个教头，为首的教头虽然了得些枪刀，终不及花荣武艺。不敢不从刘高，只得引了众人奔花荣寨里来。把门军士入去报知花荣。此时天色未甚明亮。那二百来人拥在门首，谁敢先入去，都惧怕花荣了得。看看天大明了，却见两扇大门不关，只见花知寨在正厅上坐着，左手拿着弓，右手拿着箭。众人都拥在门前。花荣竖起弓，大喝道：“你这军士们！不知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刘高差你来，休要替他出色。你那两个新参教头，还未见花知寨的武艺。今日先教你众人看花知寨弓箭，然后你那厮们要替刘高出色，不怕的入来。看我先射大门上左边门神的骨朵头。”搭上箭，拽满弓，只一箭，喝声道：“着！”正射中门神骨朵头。众人看了，都吃一惊。花荣又取第二枝箭，大叫道：“你们众人再看我这第二枝箭，要射右边门神的头盔上朱缨。”飕的又一箭，不偏不斜，正中缨头上。那两枝箭却射定在两扇门上。花荣再取第三枝箭，喝道：“你众人看我第三枝箭，要射你那队里穿白的教头心窝。”那人叫声：“哎呀！”便转身先走。众人发声喊，一齐都走了。

    花荣且教闭上寨门，却来后堂看觑王英。花荣说道：“小弟误了哥哥，受此之苦。”王英答道：“小人却是不妨。只恐刘高那厮不肯和哥哥干休，我们也要计较个常便。”花荣道：“小弟舍着弃了这道官诰，和那厮理会。”王英道：“小人也不瞒哥哥，我却是清风山上头领王英，奉燕顺之命护送公明哥哥来此。只因贪看灯火，致有此事。我本待自说出真名姓来，却又怕有人认的我，因此只说两淮客人张三。叵耐刘高无礼，要把我做两淮虎张三解上州去，合个囚车盛我。要做清风山贼首时，顷刻便是一刀一剐。不得哥哥自来力救，便有铜唇铁舌，也和他分辩不得。”花荣道：“小弟寻思，只想他是读书人，须念同姓之亲，因此写了刘丈，便是忘了忌讳这一句话。如今既已救了来家，且却又理会。”王英道：“花荣哥哥差矣。既然仗你豪势，救了人来，凡事三思而后行，再思可矣。自古道：‘吃饭防噎，行路防跌。’他被你公然夺了人来，急使人来抢，又被你一吓，尽都散了。我想他如何肯干罢，必然要和你动文书。今晚我先走上清风山去躲避，你明日却好和他白赖，终久只是文武不和相殴的官司。我若再被他拿出去时，你便和他分说不过。”花荣道：“小弟只是一勇之夫，却无兄长的高明远见。只恐兄长伤重了，走不动。”王英道：“不妨。事急难以担阁，我自捱到山下便了。”当时敷贴了膏药，吃了些酒rou，把包裹都寄在花荣处。黄昏时分，便使两个军汉送出栅外去了。王英自连夜捱去，花荣又将此事报与宋江知道，不在话下。

    再说刘知寨见军士一个个都散回寨里来说道：“花知寨十分英勇了得，谁敢去近前当他弓箭！”两个教头道：“着他一箭时，射个透明窟窿，却是都去不得！”刘高那厮终是个文官，还有些谋略算计。花荣虽然勇猛豪杰，不及刘高的智量。正是将在谋而不在勇。当下刘高寻思起来：“想他这一夺去，必然连夜放他上清风山去了，明日却来和我白赖。便争竞到上司，也只是文武不和斗殴之事，我却如何奈何的他？我今夜差二三十军汉，去五里路头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