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1/1页)
日薄西山。 每日傍晚文瑶都会进行她的惯例冥想,这是她仙山求道时养成的习惯,冥想能令她思绪清明,所以即使是紧张的行军打仗,她也常常会抽出一点时间盘腿而坐,进行冥想。 从前跟随师父修习,住的地方依山傍水,风水好的很,每日的冥想都是在瀑布旁的大石头上,她与师父相面而坐,闭目冥神,倾听流水潺潺。 漠北环境确是差了些,瀑布什么的都是奢望,甚至少雨,为了扮演好和亲公主的角色,她甚至放弃了多年晨起冥想的习惯,而改成每日消磨到日上三竿才起。起了之后也不着急,慢悠悠的梳洗改扮,或看看书,或同阿木尔一道。 文瑶有时候想一想,这样的闲散日子过久了,也是无趣的。 毕竟这日子,是她作为文瑶,偷来的。 她筹划过报仇,也是真的想过就随定北侯府这样去了,可每每此时就会有人来提醒她,她是两国邦交的纽带,她的命不由自己做主。 是,她明白,她活着,没有魂魄的活,在这举目无亲的北漠,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为了她身后的大周百姓。 人生于世,总是要有所牵挂的,定北侯府没了,侯府几代人都给了大周,而今,大周的百姓,便是她最后活着的理由了。 几旁的酒温好了,乐笙隔着块厚布子提了,斟了杯放好,文瑶循着酒香瞧去,正巧看到了地平线的最后一缕暮光。 乐笙将酒杯递了过来:“阏氏今日怎么想起开这坛酒了。” 文瑶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忽有没来由的舒爽。 两颊红晕微上,文瑶笑了笑:“今日心里畅快,破个戒。” “中原人在漠北,终归是异乡人。本来以为,今日若是护不住他们,我便......” 脑海里闪过陌霜将蒙格穿胸而过的场景,文瑶深吸口气,眼底漫上了霜雪。 我便什么都不顾了,与他同归于尽。 可汗身死,漠北大乱,届时图西格必会趁乱带阿木尔逃出生天,北漠没了主心骨,大周也不至于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只是乐笙怎么办。 乐笙是个机灵的,朝夕相处多年,早已能在文瑶的眼神中读懂她的想法。 她将眼睛弯成月牙,言语间透着明快淡然:“乐笙这条命是阏氏给的,阏氏在哪,乐笙就在哪,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文瑶心底一颤,行军打仗多年,看过太多同僚倒在自己面前,她当真是再听不得肝脑涂地这句话,再坚强,文瑶也不得不承认,骨子里是个女人。 文瑶鼻头一酸,当即避开乐笙的目光,维护她那摇摇欲坠的阏氏形象:“我不消任何人给我肝脑涂地,乐笙,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那边玄戈依照蒙格的吩咐在图西格那领了把刀就晃晃悠悠来了文瑶这里。并不是所有北漠人都如ALT和图西格一般友善,玄戈领兵器的时候就遭到了派发武器大哥的体型嘲笑。 玄戈并不在意,他母妃以前是四哥母妃的贴身婢女,从小他就跟在四哥屁股后面,什么好话赖话没听过,起先他也会跟人打架拌嘴,后来母妃死了他才明白,尊严什么的,都没有命重要。 是他的桀骜顽劣,害死了母妃。皇子就高人一等吗,皇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帐中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唤他进了去,碰巧乐笙出来,递给了他一个探查的眼神。 玄戈心想,饶是文瑶这样的主子也带不出傻的仆从,顶多不过是隐其锋芒,扮猪吃老虎罢了。 他进了帐,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的原因,玄戈看到了与平时不一般的光景。 眼前的女子只着一身素袍,未施粉黛,盘腿坐于蒲团之上,乌发如瀑,只有上面一点用素银簪子细细绾了,与平时对比,倒是平添了几分超然出尘的气质。 万年时光,她还是像她仙子时的模样。 不知对面那人在想些什么,见玄戈久未开口,文瑶倒是直接开了门见了山。 “来了,就同我一起去看看我们的子民吧。” 虽说开了春,北漠的夜还是格外的冷。蒙格在俘虏营另辟了一间房安置那些大周百姓,不须做苦力。文瑶担心,俘虏营人迹混杂,单是平日私下打架斗殴就不计其数,只要不伤及北漠士兵,蒙格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文瑶实在担心,几只小绵羊入了虎狼窝,被吃了去。 一路出了王帐,文瑶骑在马背上,看向了身旁牵马的玄戈。
“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文瑶说的事,自然是那些闯入王帐周遭的大周人。 “若是百姓,那大周很可能已经乱了,若当真的jianian细,四哥许是起了攻打北漠的心,抑或是......冲着阏氏或者属下来的。” 文瑶一拉缰绳,烈马嘶鸣,玄戈也跟着停了下来。 两人相处本就令他思绪万千,恍惚间他好似又回到了三万年前。文瑶毕竟是她的魂魄碎片转世,连这走走停停的习惯也是一脉顺承了下来。 这一世已是最后一世历劫,弦月的魂魄即将恢复,可越是在这节骨眼儿上,他越发觉得心慌。 玄戈抽回思绪:“怎么了......阏氏。” “你也是不傻么,这么多年,装的很累吧。”文瑶抬了眼皮,笑的意味深长。 对上文瑶的眸子,玄戈睫毛轻颤。 他真的是装了太多次凡人了,他都快忘了,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真正的梓苍了。 他真的想告诉面前之人,是啊,弦月,为师装了三万年,只为了带你回苍梧巅。 不是神界,不是魔界,只是苍梧巅。 见玄戈不应,文瑶无趣回过头,胸口传来没来由的刺痛,愈发剧烈,为了不在玄戈面前露怯,她强做镇定,一夹马肚,催促马儿快走。 马儿一声嘶鸣,脱了缰绳飞奔起来,文瑶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可心口剧痛令她冷汗涔涔,已是无力御马,玄戈似乎是感觉到了文瑶的异样,翻身上马,一手抱住文瑶的腰身,一手抓住乱窜的缰绳狠命一勒,怎知这不勒不要紧,一勒这马就如同中了绊马索前腿一软跪倒了下去,玄戈无奈间急急的护住文瑶的头翻身下马,两人在沙堆子里滚了老远。 刚才心口的剧痛让文瑶顾不上那一阵兵荒马乱,只感知到自己好像不知道怎么掉下来了,之后滚了好几圈连带着吃了好几口沙子,还没睁开眼就听见身下的rou垫子发出了低沉熟悉的声音。 “阏氏,我们大概是被人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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