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怒涛 (第3/3页)
,没能吊住他的身体,却改变了身体的方向,不再是横着滚,而是头朝上、脚朝下,趴在陡坡上哧溜溜地往下溜,下落的速度慢了,头也可以稍稍抬起,避免与陡坡猛烈碰撞。溜了两三丈后,他猛一翻身变为仰躺着往下溜,这样他就能看到对岸的卧虎山,从卧虎山山体的位置判断他现在所处的位置。陡坡上的荆棘与突出的石尖在他的背部划出一道道血迹,鲜血淋漓,这本是钻心刺骨的剧痛,但他似乎并不觉得疼痛,不被摔死的求生欲望压倒了一切疼痛的知觉。坡度越陡,他下滑的速度越快,几乎成为一个血人,忽然想起,陡坡与沟底之间有三丈多高的悬崖,这样仰躺着掉下去肯定会把腰摔断,便用尽全力猛一转身,又趴在了陡坡上,双手死死地抠住了一块突出的石头,此时正好到了悬崖边,下半身已吊在了悬崖上,惊出了一身冷汗!长出了一口气,稍微缓了一下,用脚摸索着崖缝、石棱,好不容易下到了沟底,一屁股蹲坐在河道里。这时,本多与鬼子兵已全部进入吃水路路口,正穷凶极恶地跌跌撞撞地向沟底奔来。
青龙河发源于天龙山尾部,河水沿涧顺沟,七折八拐,最后在苗后镇南侧流出山口。流经皂角岭地段时,河道仅有兩丈来宽。流水哗哗,芳草萋萋,乌鸦在山坡上聒噪,老鹰在空中盘旋,苍蝇围着尸体舞蹈。乡亲们的尸体与鬼子的尸体均浑身血污,不成人形。二柱用手在每个乡亲的鼻孔前试了试,没有一个活着的。用脚踢了踢各个鬼子的脑袋,全都见了阎王。此时,他才顾上看自己,浑身衣服被岩石荆棘磨划成条条缕缕破烂不堪,遍体鳞伤,血迹斑斑。他从一个鬼子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布,准备擦身上的血,忽然听到了黑虎“汪汪汪”的呼叫声,——哈,黑虎也下来啦!急忙给黑虎回了两声口哨。 黑虎跳下沟后,前爪在距沟沿三四丈深的地方触着了陡坡,在前爪刚触到陡坡的一刹那间,屁股与尾巴向下一甩,身子哧溜转了半匝,头朝上尾朝下趴在了陡坡上;忽而向西下方一跃,跳在一块稍稍凸起的岩石上;又猛地向西下方一跃,落在一条浅浅的沟槽里。这沟槽从打麦场西边,弯弯曲曲通到了沟底河道。由于雨水夹带着泥沙多年由沟槽流入河道,泥沙淤积的地方便顽强地生长出一丛丛灌木、一株株低矮的乔木。黑虎便以灌木或乔木为落脚点,蹿、跳、蹦、跃着到了沟底。到沟底后,立即向主人发出信号。 咣咣咣,我誓死捍卫的主人,您还活着!黑虎围着二柱极度兴奋地蹿跳着。呵呵呵,我亲爱的伙计,要不是你出爪相助,我还不知是死是活哩!此时已无人犬之分,只有生死与共的战友,二柱脸对脸抱起黑虎一连转了好几圈,相对的两双眼睛都涌出了热辣辣的泪水。 不能往东跑。因为日本鬼子肯定会从打麦场东边的吃水路下来。只能往西跑。往西一里来地,有一条羊肠小路,可以上到卧虎山脊上。闪过了这条小路,再往西三四里地便是飞龙瀑,根本下不去。 鬼子们顺着吃水路到沟底后,沿着青龙河向西,呼呼啦啦奔到碾麦场的陡坡下。本多辨认了所有的尸体,唯独不见那个击杀三名皇军的中国人和咬杀两名皇军的中国犬,气得跺足捶胸,疯子似的用武士刀向崖壁上的灌木丛乱斫乱砍。耍了一阵疯后,领着鬼子兵,踏着河流边的乱石水草,气急败坏地向西搜索。 此时,二柱与黑虎已踏上卧虎山小路。刚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将小路两旁的灌木丛往中间推了推,遮住了路径。路口本来就不明显,这样一伪装,就更不容易发现。 日本鬼子经过小路路口时,二柱与黑虎已爬到半山腰,听到沟底有响动后,赶紧爬伏在低矮的灌木丛中。 鬼子们过了小路五十多米后,有一个鬼子兵回头一看,南面山坡上隐隐约约闪出一条小径,便报告给本多。本多回头望了望:那小径时断时续,并不见一个人影。命令机枪手向小径扫射,疯狂的子弹打得小径旁边的石头“嘣嘣”乱响,灌木丛的枝叶纷落在二柱头上、黑虎身上。本多见没有任何反应,就领着鬼子兵继续往西搜索。 二柱长出了一口气,抱住黑虎,在额头上亲了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二面馍,塞到黑虎嘴里。二柱出门能忘了给自己带干粮,从未忘记给黑虎带狗粮。 抬头瞭望打麦场,空空的没有一个人。柔和的阳光洒在打麦场地埝上边的油菜花上,灿烂辉煌,好似一片落地云霞。看来全村人都跑了。 他想到了娘,娘现在肯定为自己担惊受怕,流泪哭泣哩。不知强娃是否按自己的吩咐把村里人领到树林里,也不知草仙一家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脑海中又跳出了吴村长全家、李秀才全家、富贵和宝山、童锁等乡亲被杀的惨景,跳出了二十几个乡亲被机枪射杀的惨状,悲愤交加,顺手端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向脚下一丈多远的一块圆溜溜的石头砸去!仿佛那圆溜溜的石头就是日本鬼子的狗头。那块圆溜溜的大石头被砸得滚下了山坡,滚动中又带动几块石头一起骨碌碌地跳着蹦着冲了下去。嘿!如果日本鬼子再颠回来时,我把大石头推下去,说不定会砸死他几个。他本来想歇一歇就走,现在决定不走啦,他要多打死几个狼心狗肺毫无人性的日本鬼子! 二柱雄赳赳地站起来,向着蓝天白云唱起了打猎歌: 遇到狼 用枪打 碰到獾 用矛扎 一口獾rou一口酒 哈哈哈哈 咱猎人的日月也不差 本多领着鬼子兵,正呆头呆脑地凶神恶煞似的向西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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