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明末挽天倾_第九章 充满鲜花的世界在哪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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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充满鲜花的世界在哪里? (第2/2页)

生火,他的水是冷水。可是他依然优雅地泡茶,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地摆弄着茶艺,好似他现在不是狼狈地躲在山林里,而是身处华屋美舍、中堂花厅,正在与鸿儒大德们品茗聊天。

    他知道林和宁一直在看,“泡”好茶后,他拿出一只木碗,倒了一碗,坐着远远地朝林和宁施礼:“请。”

    既然有人请喝茶,林和宁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好奇,她下车来,将防狼器放置在袖腕之中。她穿着交领右衽的宽袖上衣,下面是素色的马面裙,看起来干净、知性。而孙占奎他们四个护卫,此时已经彻底变成了她的保镖,离她只有几步远,呈对角线地隔开其他人的视线。

    林和宁知道这冷茶很难喝,但是她还是像是品鉴大红袍一样,郑重地端起木碗,品鉴这碗冷水加茶叶梗的混合物。开什么玩笑,论装逼,她是专业的。

    由衷地叹道:“何先生好风雅,我曾经听说,孔子厄于陈蔡,弦歌不绝。”经过这么多天接触,林和宁大体掌握了这边的发音,说得缓慢一点,对方还是能够听懂七七八八。

    何进遴费力地听清楚她说的话后,哈哈笑了起来:“林小姐过誉了,何某安敢与圣人相提并论?”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种说他有孔子风度的马屁,简直是商业之神吹捧。

    随后,他抚着长须,以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问道:“不过,某听说,林小姐来自海外,难道海外也有大儒?”

    来了来了,试探来了。

    林和宁怎么听不懂他在打听她的来历。又到了编故事的环节,她上次说真话,被卢象升鄙视了个够,后来她只有说自己来自海外。但是她既不是弗朗机人、又不是荷兰人,更不是英吉利人,她编个来自欧洲的故事很容易被戳穿。

    灵机一动,她用很真诚镇定的语气编着谎话:“我来自兰芳共和国,离这里有五万万里之远。”

    她心里不停地对罗芳伯道歉:对不起啦、对不起啦,提前一百多年剽窃你的创意啦。

    兰芳大统制共和国是公元1776年,华人罗芳伯创建的亚洲历史上第一个共和国,位于南洋婆罗洲上,存续了100多年。

    当初林和宁在查资料时,曾经见过兰芳共和国的名字,觉得这名字好好听,让她不禁想起一首歌: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如果它真的存在,

    那么我一定会去。

    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

    不在乎它是不是悬崖峭壁。

    在她心目中,中华、华夏,就应该是充满鲜花的世界。

    “兰……芳……共和国?”何举人看着沙土上写出来的字迹,一字一顿地念出来,却一时不能理解。但是,毕竟是考取了举人的读书人,他很快便找到了跟脚: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好名字、好名字啊!”何进遴击节赞叹,“贵国之君子,一定如屈子般耿介,昭日月之德才。”

    “噢。”林和宁任凭他脑补,脑补得越多,她穿帮的可能性越小。

    何进遴又问道:“你一个人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你家人不担心吗?”

    又来了又来了。

    林和宁只是扯开嘴巴笑笑,敷衍地说了一句:“他们都挺好,不用担心。”

    她跟这些人还没关系好到把家长里短拿出来说的时候。不过,何进遴却自顾自地开始讲,他有几个孩子,儿子又如何如何聪明,女儿又如何如何的乖巧。

    林和宁也在一边继续客套地点头倾听。

    又等了一天一夜,他们才谨慎地返回官道。

    等林和宁真的置身于官道上,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她原先以为的难民潮,扶老携幼地乌泱泱走过去。但是她看到的景象却是一路倒毙的尸体,面黄肌瘦、支离破碎的尸体。

    有的少了半边脸,有的只剩下残躯,肠肚乱横,白骨支离,其惨状难以描摹。史书上的“人相食”三个字,实际上是层层叠叠的尸骸血海,是最恐怖的恐怖片都难以企及的可怕。这样一条道路,堪称地狱之路,空气中都弥漫着恶臭。

    林和宁忍不住哇哇地呕吐,把胃酸都吐出来。其余人也面色铁青,毛骨悚然。

    他们知道世道很惨,但直面如此惨的惨状,还是心有戚戚。何进遴自诩自己见多识广,也自诩自己是“大善人”,但是置身于如屠宰场的地狱,还是吓得双手发抖。

    正在众人准备加快速度离去时,忽然从尸体堆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声音。

    难道是诈尸?

    这更让人害怕啊。

    还是几个十几岁的年轻人,他们找来长长的木棍,将尸体翻开,众人这才发现下面还有一个女的,她整个身体是蜷着的,还没有死,再仔细看,她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

    那个干瘦得仿佛骷髅的农妇,已经气若游丝,但是她睁眼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便用尽力气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她没有爬起来,只在地上挪动。她把怀里的婴儿举起来,朝着林和宁嘶哑地说道:“救……他……”

    声音如此暗哑,她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最后地步。她举不动,缓缓地垂下手,把襁褓放在身前,整个人伏在地上,摆出向林和宁磕头的姿势,再也不动。

    襁褓被血水浸湿,无声无息,一动不动。

    林和宁整个人懵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她,她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遇到这样的一出事情。

    她急促地呼吸着,盯着那个血淋淋的包裹,仿佛那是一枚定时炸弹,让她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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