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老道 (第1/1页)
翌日清晨,柏岩已经对着镜子,摆弄了很久自己的发髻,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十六跟自己的头发过不去,一向以不羁著称的小十六,衣服都难得穿的干净,平日里的头发,随便用根绳扎在脑后,不烦到眼睛就行。今日看他那架势,恨不得把所有的碎发,都堆到头顶,挽成一个圆圆的球,只是他手太笨了,一直不得窍门,给自己急得满头大汗,眼睛一遍遍看向时钟,嘴里还念叨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真是没见过世面,当初踏进山门,他们各自单独被大师傅召见,可是被我亲眼所见的,所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终有一天大师傅也会单独见我们,只是没想到这一晃,就是六年。好在我一直有所准备,一套崭新的素衣,连个花纹都没有。发髻稳稳的用一根藤簪,束在头顶。至于碎发,丝毫不用去管它。大师傅最是喜欢淡雅随意,我这样绝对投其所好。 至于柏琼,则是找来柏莹为其出谋划策,毕竟柏莹与大师傅见面的次数比我们多。着装方面大家都能达成共识,柏莹叮嘱最多的,就是说话时需要注意些什么,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心想太过刻意,怕是会适得其反。便出了住所,穿过厨房,朝后院走去。莫名待在那里有些心烦意乱,不如出去走走。难得师傅一个人承包了今天的所有吃食,我可不想太浪费这一天的假期。 那日我还在想,山门内的格局怎么和记忆里的样子不太像。以前单调的大殿远看似座和尚庙,可如今殿前多了道大门,将前院围了个严严实实,院内有两株数人合围才能抱住的大树,葱郁得树枝依稀能盖住些庑殿顶,都不记得是何时所种,长的这般大。大殿左右两侧分别竖起了长廊,左边的通往后面的小殿,面积比前面的大殿略微小一些,平日里是他们晨起自行温书的地方。右边通向了后院,便是我们居住生活的区域。右侧的排房,总共十四间,除了亲传弟子们的房间,还留有一间客房。自我记事起就没见过陌生人,那间客房时常被老三柏岑和十一柏岚霸占着,不知道两人在里面倒腾什么东西,不出几个时辰,两人准会偷偷溜下山去,隔天师傅也准会去山下村户家里赔罪。 后院空间比较大,除了修剪整齐的草坪和长的分外妖娆的几株小灌木,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湖,夏日里泛舟湖上,用上个把小时就能漂个来回。此时盛夏,湖上的荷花一簇一团比着开了好几日,莲蓬怕是等不到熟透,就会被柏莹和柏清揪个精光,柏莹出了名的胃口好,天底下鲜有她不吃的东西,遇事先上口,吃得了的就地解决,吃不了的带回去研究,自然,大师傅的亲传弟子,没傻到咬木头吞石子的地步。柏清陪她,纯属是为了在荷花丛里演苦情戏,不晓得脑子里哪来那么多rou麻的台词,大段大段的往外背。有天恰巧被我撞见这两人在湖上偷吃莲蓬,那画面诡异非常,一个哭的梨花带雨,嘴里振振有词,一个坐在旁边捂着肚子,直打饱嗝,许是台词吃多了,吓得我一溜烟跑回厨房,满脑子的:“你个负心汉……呜呜……!”“咯~!” 最近,柏清非说我在饭菜里下毒害她的孩儿,我下药给她打虫还差不多,还真是不挑,什么戏都敢演。 后院的左边就是厨房,我们工作的地方,厨房不大,拥有四个灶台,其中一个是师傅精心堆砌的,专门为大师傅准备膳食用,平日不会叫我们靠近半步。而其他三个,已经被我们烘烤的不成样子,师傅也不说什么,反正我们仨一人一个,烘倒了自己再去砌。柏岩已经搭成了自己人生中第五个cao作台,平均一年一个,柏琼就好很多,毕竟女孩子心细手轻的,灶台虽然旧,勉强能看得过眼,我的就不提了。 厨房的后面叫我们挖了个不大的池塘,里面游着好几条肥美的鲫鱼,那是师傅养来给大师傅补身体的,偶尔我们会混着喝口汤。走过池塘上搭建的短桥,就能到我们几个的房间了,最右侧有个库房,里面是我们一年的存粮,只要库存不足半年,柏琼和柏岩就会被催促下山采办,师傅说要堆得满满的才安心。最左边的房间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草药,都是师傅带我们上山、下山、去别的山采来的,柏琼是我们中间的认药小能手,我就不行了,油菜和小白菜尚能分得清楚,柏岩就更别提了,他能分得清沉不沉就不错了。
大师傅的住所,在后院的右后方,离厨房几丈远的地方,一座单独的小院落。距离拿捏得非常好,从厨房能远远看到院门,又不会被厨房的烟火气干扰,更听不到泼猴们的吵闹声。院子里是师傅特意栽种的花,说是给大师傅赏心悦目用,我就没见过大师傅在院子里停留过,倒是师傅总借着料理盆栽的由头,跑去大师傅院子里,一待就是半日,死皮赖脸的喝了茶才回来。听柏莹说大师傅院落的后面是座悬崖,崖边用木头搭了个平台通到房间内,不授课的时候,她多半在平台上,对着悬崖打坐。我也想去那个平台上坐一坐,说不定能沾点仙气。 刚沿着湖边走了半圈,就见柏岩火急火燎的朝我跑来,原来师傅叫我们仨提前到后山花圃那里去,有几块地的土还没翻松,孔雀草的种子也没撒。我这崭新的衣服,怎么能去翻土,活干完柏岩头顶圆圆的球不就变成海胆了么。明知道今天是我们仨的大日子,师傅这脑回路回转的着实清奇,有趣的叫人无言以对。莫非是苦rou计? 我一心想着叫大师傅另眼相看,把一小麻袋孔雀草种子推给柏琼柏岩,叫他们去阴凉处先歇着,独自揽下翻土的重任。哪能想到我这天生干活麻溜利索的性格,越干越起劲,不到中午,就翻好了所有地。可偏偏没等来大师傅,却等来了个老道。我这不是白费劲表现了么,等等,老道?后山怎会出现了生人? 只见那老道远远的站在榕树下,我偷懒睡觉的地方,定眼瞧着我。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皮肤黝黑,五官倒是端正,只是那双眼睛看了叫人不是很舒服。柏琼和柏岩还在播撒种子,并未抬头看见这个奇怪的人。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刚想询问,他却在我开口之前笑出了声,那笑声干涩难听,眼底一丝笑意都没有。 “在下孟亦辰,道号玄净子,敢问小哥可是慕茵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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