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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刻骨铭心的记忆 (第2/2页)
呼喊着她的名字向她奔去。而他的躯体又像被什么钉死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他当时年龄太小,还不知道这刻骨铭心的感觉,这火山般爆发的情感可以用一个字来表述。此后,在李非的一生中,在与众多异性的交往中,再也没有过这种奇特的体验。他也曾经问过贺文锐,问他是否也有这种刻骨铭心,火山爆发般的情感体验。贺文锐说没有。尽管贺文锐女友无数。这让他稍感欣慰。在两性-交往方面,他居然有一样东西是贺文锐没有的。这种东西是她给他的。她的名字叫白露。对于娃娃亲这件事,李非在心里是排斥的。他曾无数次的幻想,有一天能打开包办婚姻的枷锁,让他自由自主的去恋爱。只是年龄太小的缘故,他没有向父母开口的勇气。此时母亲主动提出此事,并让他自己做主,这又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要他亲手把那个与他的名字从小联系在一起的另一个名字拆开,他感到有些下不了手。他心里满是愧歉。他当时并不知道,几年之后,这女孩会意外农药中毒身亡。那年她才十五岁。母亲去医院的抢救现场看过,说躺在地上一张门板上的她胸脯发育已经完全成熟。他后来一直以为,假如自己没有退亲,她或许会躲过这一劫。每每想到这一点,他都会有心痛的感觉。在母亲的再三追问下,是他说出决定几个人命运的一个字:退。退亲后,他盼望着自己快快长大到十八岁。他以为到了十八岁才是可以自由恋爱的年龄。然而,他命中注定没有这个机会。旧的包办婚姻结束不久,新的包办婚姻又接踵而来。上门提亲的人一个接一个,几乎把小镇上所有的适龄女孩翻了个遍。李非的父母开出了女家必备的三个基本条件:第一是大姓;第二是家里拳头多;第三是亲家年龄相仿。前两条是为儿子着想。后一条是为自己打算。李非独苗一根,母亲身体不好,她怕那一天自己走了,儿子要受别人的欺负。李非对照条件,白露家一条也不相符。白姓在镇上仅此一家,别说大姓,小姓都谈不上;白露姐弟妹三人,论拳头,只有他弟弟一个;白露是家中的长女,李非在排行中算老八,两边父母相差十几岁。不般配。李非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没有勇气向父母表白。再说,他当时已经失学,而白露上了初中。他也不敢确定白家会同意。“四清”后期再一次割资本主义尾巴,镇上唯一的一家私人照相馆被收归集体经营。镇里派李非到照相馆当出纳兼学徒。这天中午,李非跟师傅串乡几天后回家,家里一桌人正在吃饭。其中有亲戚,也有街坊邻居。热气腾腾,喜气洋洋的。李非进门,挨个叫喊,跟每一个人打招呼。大家都夸李非有礼貌。李非见母亲正端着满满的一大碗木耳滑鱼汤要上桌,问今天是什么好事。邻居婶婶嘴快:今天在跟你说姑娘。李非一时窘迫,连忙逃到厨屋去。父亲正在灶膛口作柴火。姑娘是哪里的?李非问父亲。去问你姆妈。父亲太封建,他不愿意跟儿子谈儿媳的事。母亲回到厨房,一边刷锅弄菜,一边和儿子说话。姑娘就是他现在的爱人张红云。关于张家,因为此前已在备选之列,李非略知一二。在镇上,张、李两家同属大姓。红云比李非小一岁。兄弟姊妹六个。三个哥哥,两个弟弟,就她一个女孩。算得上拳头众多。媒人介绍说,红云不光长得好看,而且性情温和,做事勤快,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与李非十分般配。小镇不大,李非对红云多少有一点印象。但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与父母选择女方的标准不一样,李非最关心的是女孩的容貌。听说相貌出众,自然有所期待。那年五一节,区里组织全区文艺汇演。李非参加的镇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排练了三个参演节目:一个是舞蹈:毛-泽-东思想闪金光;一个是与地主坏分子作斗争的花鼓戏小品;还一个是李非的男高音独唱:我为祖国献石油。当时李非还没发育到变音阶段,嗓音又高又亮。李非听说镇中学也有节目参演,也知道红云是校宣传队的演员,但不清楚她演的是什么节目。五一节晚上,区政府礼堂挤满了人。各个宣传队的演员都集中到了后台。场面有点混乱。李非的节目排在后面,他在台口大幕后面占了一个地方,目光左顾右盼,在人群里寻寻觅觅。但没看见他想找的那个身影。第二个节目结束,他听见报幕员高声念道:下一个节目——表演唱——农友歌;领唱——张红云;由镇中学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演出。李非赶忙挤到台口。一群扛着梭镖的小演员已经排成两队,站在了舞台中央。由于都化了妆,根本没法分出谁是谁。待音乐响起,队伍最前头的女孩跨出一步,举起梭镖向右前方一挥,高声唱道:霹雳一声震乾坤啦!后面的人也跟着把梭镖一挥,齐唱道:震乾坤啦!李非这才知道,领唱的是张红云。张红云梳着韩英头,上身穿一件蔚蓝大襟单衣;腰间扎一条红绸;下穿一条深蓝大脚裤;脚穿一双方口布鞋。一副飒爽英姿的气势。李非正式跟张红云见面,那已是两年以后的事。按照当地的风俗,小孩订亲时只需要交换生辰八字。等到婚嫁的前两年,男孩才开始到丈母娘家送节礼。李非父母希望他早完婚。不到十六岁就要他走丈母。送节礼。他第一次到红云家时,红云正好拿一个空竹篮从外面进来。他一边跟红云的母亲说话,一边斜眼瞅红云看。看她到底好不好看。羞得红云话也不敢说,只顾得往房里躲。其实那时李非根本没有一个标准。听别人夸他自己好看,也不知是真是假。有时对着镜子瞧瞧,又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看。李非的父母天天都在做早日抱孙子的梦。两年后,就在他们美梦即将成真的时候,一场改变命运的变故,让他们的美梦化作了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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