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头顶的伤口 (第1/1页)
田老师脸上轻松的神态一下消失了,他猛地直起身子,对记录员说道:“头顶部有明显钝器伤,案件性质可能发生改变,不排除刑事案件的可能。上报分局,增派人手,扩大搜索范围。” 然后,田老师把头转向已经快惊掉下巴的我,用手轻轻地指着死者颅骨顶部,距眉心20厘米,几乎到达头顶正中的位置,“这个位置有一条由前向后,呈长形的钝器伤,用手指轻轻按压,能够感知颅骨已经发生破裂,可见力度很大,有可能是致死原因。” “您的意思是死者是被击打死亡后抛尸至水池里,或者是因为头部被重击昏迷后栽进水池,最终被本部深的池水淹死?那会不会是死者醉酒后,不小心磕在某个悬挂的比较低的架子上,诸如灯箱广告牌,或者空调架?”我疑惑地问道。 “现在只是现场的初检,用最快的时间从死者身上获取最多的信息,为快速搜集证据打下基础。你说的伤口系因死者生前自己碰撞造成的情况是可能存在的,但只要存在外力致死的可能性,咱们就得按照刑事案件的标准来办。” 我点点头,随后又想到一个可能性。“池水这么浅,死者落水的时候,头部也有可能磕到池底吧?”我还是不情愿这是一件凶杀案,一件意外意外案件只有一个受害者,但一起凶杀案里,就还会有一个凶手,可能他此时正静静地注视着我们,想想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是活水池塘的底部,会有泥沙淤积,表皮的伤口会因为摩擦而有泥沙蹭入。如果是人工用水泥砌起来的池子,底部应该是平整的,便不会出现这种形状的伤痕。”田老师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也不能这么早就下结论,还是得看清池底的状况后再说。” 田老师说完,就挥手让记录员快去上报,又让负责摄影的同志给新发现的伤口仔细拍照,然后叹了口气。 “哎,你说这池水,不多也不少,要是再多一些,如果是像你所说的这种情况,水的阻力会减缓头部的冲击速度,也就不会造成骨裂和凹陷了,可能就不会死;要是水再少些,水面也不会没过死者的鼻子和嘴,又不会呛水窒息了。”田老师摇摇头,惋惜道。 正在田老师摇头惋惜的时候,带队的路队已经走到我们近前了。 “田老师,和您一起来的分局同事已经把现场的最新发现报告给局里了,大部队马上就到。我也和我们所长作了汇报,我们所也立即安排人过来,扩大管控范围,加大周围群众走访力度。” “好,那咱们各自行动。”田老师又指了下我,“这小伙子我再借用一会儿,等分局的人过来了就还给你们。” 路所自然是没有意见,他转身去安排确认尸源、确定死者生前活动轨迹、寻找目击证人和维持现场秩序等工作去了。 我随后又帮田老师给尸体做了全身的外观检查,除了头部有伤口之外,身体其他部位没有明显损伤,上衣领口处有沾染的呕吐痕迹。 看到初步检查的结果后,我心里暗想我的判断可能是对的,死者头顶的伤是自己造成的,因为用这一猜想复盘现场的勘查情况,简直再合理不过了。 事后证明,我的这一推测被反复地“证实”和“推翻”。 田老师看到我轻松的表情,可能猜出我的想法了,他对我说:“有了自己的判断,这很好,如果能参与案情分析会,也要积极充分地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但是,就算自己的推理拥有完美的证据支撑,也要试着再多想想还有什么其他情况也能造成相同的现场环境。” “哦,明白了,发现男朋友近期鬼鬼祟祟,不一定是要求婚,还可能是劈腿。”我赶快讲了个看来的段子,掩盖我被田老师戳中软肋而带来的心虚。 “呵呵,就是这个道理。头部的伤是被击打造成的,还是由于形似高坠的与池地碰撞造成的,我解刨之后就能立即告诉你答案,你在学校里学过对冲伤的概念吧?” “嗯,学过,对冲伤是指头部受外力作用时,于着力处的对侧部位的脑组织发生损伤。如果人被从正面用棍棒击打,人体会同时向后倒去,属于加速运动,只会在脑组织的前侧留下与颅骨内壁碰撞产生的挫伤。要是自己摔倒,或碰到了坚固的物体,那整个头部的运动就会立即停止,属于减速运动,脑组织在与颅骨碰撞后会向后反弹,这时就与已经停止运动的对侧颅骨再次发生碰撞,形成挫伤。所以被击打受伤者的脑损伤是在被击打的同侧,而从高处坠落或猛烈碰撞产生的颅内损伤,脑组织在前后两侧都有痕迹。”
“不错不错,”田老师对我的理论功底表示肯定后,又马上将了我一君:“死者伤口的形状是长行的,你觉得更像是一根棍子打的,还是在平平的池底嗑出来的?” “呃...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我最终还是漏掉了这个细节,看来以后得冷静地思考全面了再下结论。 初步检查、拍照的工作接近尾声时,分局的几辆依维柯警车开道了警戒线附近。 “田老师,那我就回去帮路所完成所里要干的工作了,这次和您学到了不少知识,有机会再多多向您请教。”我一个生瓜蛋子识眼力地退出现场的深入勘测,把工作交还给经验丰富的分局同事。 “好,你是叫何瑨吧,这个案子里面咱们也会有很多交集的,如果真是刑事案件的话。”田老师说的每一句话貌似都是这么严谨。 我暂别田老师,在回所里警车边找路所的路上,看到分局的十几位同事,快步流星地进入了现场,那种飒飒的感觉,心里还真有些羡慕,感觉相比较起来,派出所的工作太平淡了。 但也可能就像围城一样,分局的刑警们也在羡慕我们所里人的“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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