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五十六:风起咸阳_002 燕地浪子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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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2 燕地浪子 (第1/5页)

    燕国,下都武阳。

    所谓下都,是相对于上都蓟城而言。

    燕国本为大显之国,和周天子同宗同源。后因北方游牧民族sao扰,先后建都于临易、蓟城。子之之乱后,燕王姬职被迫迁都武阳。

    武阳东南郊,一座残破的老宅子。门口挂着一块木匾,上书“砭时坊”三个大字。每日上午巳时到下午未时,这里便挤满了人,挤得水泄不通。有百无聊赖的公子哥,有意气风发的读书人,有游手好闲的浪荡子,也有乔装打扮的列国斥候。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听坊主姬寿针砭时事。

    秦谷和白起是这里的常客。两人都十七八岁的样子,衣衫褴褛、不修边幅,脏乱的头发用几根马皮带拴着,隔着三丈,都能闻到他们身上那股酸腐的味道。而其他听客,却都鲜衣华服,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不仅打扮不同,涵养也不同。其他听客,几乎不插话,一旦开口,必是引经据典、口吐莲花。唯独秦谷不仅话多不择言,而且还嗓门大,仅图一己之快。

    这一天,姬寿正讲“宜阳之战”,刚说到秦将甘茂四月攻城不下,便向秦王请兵增益,还提出要在息壤与秦王一会。讲了两个时辰,坊主姬寿也有了倦意,刚喘口气,秦谷便在下面嚷了起来。

    “那秦王,当真就去了息壤?”

    “猴急甚?”

    “快说!还卖啥关子?”

    姬寿早年间曾在燕国做官,气量也算是不错了,却总忍不住要和秦谷吵上几句。可几乎每一次,都争不过,气得直哆嗦。

    哆嗦完,赶紧喝口水,又接着讲下去:

    话说数日之后,秦王嬴荡便按甘茂之约定,前往息壤。息壤是一块广袤的平原。方圆百里,竟无人烟,野草长得有半人之高,苍苍莽莽。嬴荡并无心欣赏这草原美景,心中甚为忐忑:左相啊左相,切不要辜负寡人之心意才是!此时,嬴荡看见,苍莽草原中,有人孑身矗立,仿佛一根干枯的胡杨。凭借身形,嬴荡天生鹰眼,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甘茂。嬴荡长叹一声,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姬寿一板一眼、抑扬顿挫的讲起来。

    “果真是甘茂?”秦谷道。

    又被秦谷的话打断了,姬寿甚觉无奈,兀自摇了摇头。

    “甘茂果真一个人来的?就没有设些个伏兵?”秦谷又道。

    “你……竖子、竖子无礼!”姬寿道。

    “我是竖子,你是横子。”秦谷白眼道。

    “哎”,姬寿长吁一口气,接着又讲:“话说那甘茂,面前摆有一木案,案上有一壶、两爵。君臣相见,还不等嬴荡开口,甘茂便双膝跪下,朗声道:臣恐有罪,望我王宽恕。”

    “何为‘恐有罪’?”秦谷问道。

    “你!再这般无礼,休怪老夫叫人把你扔出去!”姬寿气得胡子都炸开了。

    “你倒是来扔啊?”秦谷双手往下一甩,径直杵在厅堂正中。

    “小哥请自重。”坐在头排雅座的满口荆楚音调的贵公子转过头来,面朝秦谷的方向,道:“子曰: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这位小哥既然这般想说,要不,请你来给大伙儿讲讲?”

    贵公子说话总昂着头,秦谷只能看清楚他的下巴和喉结;他的目光,就像一阵凉风,嗖嗖的从秦谷头顶拂过。秦谷暗忖:这分明是瞧不上老子!念及此,秦谷站起身来,朗声道:“子亦曰: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既然这位公子要在下讲,在下也不能扫了兴不是?”

    “嘘——”众人哗然。

    “多谢各位捧场!”秦谷嬉皮笑脸道:“话说这甘茂之罪,至少有四。”

    “胡说八道。”有人斥道。

    “信口开河。”有人斥道。

    “无妨,就看他能不能把这故事编圆了。”公子哥道。

    秦谷道:“甘茂之罪一,作为臣子,本该到咸阳见驾,此番却劳秦王荡上跋涉,不远千里。此乃轻慢之罪。”

    “罪二呢?”又有人道。

    “别急,这还先要看秦王荡的反应不是?”秦谷对着公子哥笑道:“是不是?”

    “孺子可教。”公子哥冷道。

    秦谷道:“那秦王荡必然会说:礼贤下士,乃秦国传统。无罪!”

    “接着蒙。”有人道。

    “言之有理。”也有人道。

    “息壤之地,百里坦荡,毗邻魏地,不用惧怕伏兵,这就是甘茂邀请秦王荡在此一会的根本原因。但此番,秦王荡只身而来,可见并无诛杀之意。却是甘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此罪二也。”秦谷道。

    “罪三呢?”

    “罪四呢?”

    坊中人一下子都来了兴致。

    “甘茂曾应过秦王荡,出使赵魏,以重金贿赂魏国王侯。然这些金银,不皆用来伐交,甘茂肯定贪墨了些。此乃罪三。”秦谷道。

    “这你是如何知道的?”有人道。

    “且不管我如何知道的,就说,有没有这回事?”秦谷对姬寿道。

    姬寿点了点头。

    秦谷又道:“想那秦王荡,何等胸襟广阔?只见他略一皱眉头,旋即摆手道:孔方有价,国士无双。寡人非锱铢必较之人,断不会因小利,而舍大利。若以万金买来左相一片忠心,倒也是划算。”

    “甘茂曾答应秦王荡,领兵攻打韩国,不日便可大捷。然这宜阳,久攻不下,有辱王命,此乃罪四。你猜那秦王会如何说?”秦谷接着道:“只见那秦王荡哈哈一笑,道:建功立业,君子所愿。只要左相心志不改、死不旋踵,这宜阳,迟早是我大秦的。”

    “甘茂叩首道:知我者,王上也。”秦谷捏了捏手指关节,十指咔咔作响,装出一副秦王的模样:“寡人不知,这宜阳究竟有何难,会令左相这般名将都束手无策?甘茂道:宜阳虽名为县,然实际上是个郡,乃韩国故都,难攻是自然。然卑职所担忧的,并非宜阳本身。秦王荡不解:左相之忧何在?甘茂一时犹豫,遂又讲了一个故事:话说,从前费邑有个叫曾参的人,在鲁国也有个人叫曾参。本来两人风马牛不相及,各自安好。后来,鲁国的曾参杀了人,有人就跟费邑曾参的母亲说,曾参杀人了。正在织布的曾母却泰然自若,充耳不闻。她根本不相信儿子会杀人。过了一会,又跑来一人,也说:曾参杀人了。曾母神态依然,安心织布。又过了一会,又有人跑来说:曾参杀人了。你猜,曾母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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