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幻梦 (第2/2页)
三个月,还是半年。总之自从造物主陨落后,祂就再也没有安稳入眠,只能断断续续地小憩个一刻钟或半小时,最糟糕的时候,祂一闭眼脑子里都能浮现造物主被分而食之的场景。 幸运的是,睡眠对神话生物来说是爱好而非必要的维生条件,对透特来说,舍弃一个爱好虽然困难,但并非做不到。 床铺微微塌陷,阿蒙在祂身边趴下,半张脸陷在柔软的床铺里,纯黑的眼睛半弯着瞧祂,给人一种纯良无害的错觉。如果说时光倒退回光辉年代,透特还会摸摸祂的头发,但现在祂心里悄然绷起了一根弦,随即用一种毫无世俗欲望的声音问道:“你不会在建国日对索罗亚斯德出手的对吧?” 祂听起来甚至有点生无可恋,就像被女人甩了三次,感觉再也不会爱了的单身汉。 不等阿蒙回答,透特翻了个身,把自己往被子里拱了拱,“算了,不管你要作什么妖都千万别扯上我。” 阿蒙耸了耸肩:“虽然我喜欢刺激,但还不至于在所罗门和那么多天使眼皮底下吃掉索罗亚斯德。” “哦,谁知道亚当会不会写一个离谱的剧本出来呢。”这是一个宛如死水的陈述句。 “你有时候真的很让人火大。” 阿蒙把自己砸在床上,震得床垫发出一声闷响。作为一个生性薄凉,难得热心的神话生物,祂觉得自己把这家伙从冰凉的地板上和堕落气息的包围中捞起来,丢到床上,脱掉衣服,盖好被子的这份体贴简直被冲进了下水道。
越想越气之下,几条分布着环节的透明触手从祂的黑斗篷里伸出,用力抽打在“蚕蛹”上,连带语气也尖酸起来:“伟大的隐匿贤者唷,不就是和黑皇帝的女儿跳了一支舞,你不至于累得像被魔女榨干了一样吧?你的精力就这么点?那位曾在尸山血海里和恶魔搏斗了三天三夜的窥秘人又是谁啊?” “关键是恶魔你想砍就砍想撕就撕没什么讲究,可那是我顶头上司的女儿我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下砍了她的手!”透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露出狮子一样乱糟糟的头发和要喷火的眼睛,“那小妮子边跳舞还边跟我聊天,律师的话术多烦人你知道吧?三个词一个套五个词一个坑,只有你想不到的没他们说不出来的!” 一贯以温文面目示人的隐匿贤者语速越来越快,几乎是在吼叫了。 “不管我起什么头她都能给我扯到婚姻大事上去!还振振有词地跟我说什么婚姻是每个人都应当履行的责任和义务,繁衍后代是每个人神圣而光荣的责任——放你妈的屁!这论调我早就听那些热衷道德绑架的‘专家’讲过了!而且如果这义务真的这么光荣她十多年前都该嫁出去了!孩子都该生七八个了!还有我什么事儿?!” “说完了?” 透特没理祂,从鼻子里出了两口恶气。 “就像这样喊出来多好。” 一把梳子凭空出现在偷盗者手中,梳齿轻柔地没入隐者毛躁的长发。 透特愣了一下,但没有躲开,阿蒙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祂的头皮,触感微凉,这样的接触太过亲近,容易让人想起太阳落山前的光辉,温暖,凄美,令人眷念,但仔细想想,现在的日子也不算太坏——尽管确实有想要破口大骂的对象,但也有能够抚慰心灵的存在。 “虽然我不喜欢听亚当说教,但我觉得有句话祂说的不错:适当的宣泄比一味的克制更重要。”阿蒙坐到祂背后,拢起一缕缕头发,“你彬彬有礼的时候太多了,还不如像梅迪奇那样……算了,当我没说,你可千万别被祂污染。” “我可不像梅迪奇那样底气十足。”透特蚊子一样哼哼,“我这个人啊,其实……” “什么?” “算了,没什么。”在爆发之后透特镇定了不少,语气也稍微轻快了些,“既然来都来了,就帮我个忙吧?” “说来听听。” “嗯……” “嗯?” 透特在阿蒙耳边低语了几句,又严肃地说:“昨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你能帮我去码头整点薯条吗?” 偷盗者翻了个白眼,但这不妨碍祂将缎带打成漂亮的蝴蝶结,让黑发规规矩矩地束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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