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乡村小学 (第1/2页)

    村里小学将一帮野孩子统统收进了教室。三婶一古脑儿地收了王志山的弹弓、竹水枪和炮竹火药，让他背上大大的书包，跟着二姐王平仙走过田间道路上，去报名读书。

    王志山贪恋玩伴，收不了心。三婶顾不上他，只能任他放散马。

    生产队响应上头的号召，搞突击，来一场“奋战三昼夜，争当烤烟示范先进生产队”劳动，让家家户户的劳动力出工，整夜整夜提上马灯，下烤烟田除草。

    灯火照得田间地头通明。

    王志山和伙伴们兴奋，跟在后头看热闹，第二天上课直打瞌睡。

    家访的老师找上门来，向三婶告状。送走老师，三婶对着王志山长叹一声，问，你不好好读书，想干什么？王志山说教室读书不好玩，田头好玩。三婶一听，低声叹起了气：

    “田头好玩？你知不知道我们大人连夜泡在田间地头，‘两头吃黑饭、中间拉长干’，哪个不是胯夹个马灯，打着瞌睡、半天拔不出一墒烟田来？大锅饭害死人。你还想过这样的日子？我们苦死苦活的，有什么用？一年到头，有几家吃得饱饭、穿得暖衣裳？你小孩子家家的，以为我们大人在田里是玩、是作乐？我苦死苦活，早上迎太阳、晚上披星星的，全家哪一年不是超支！你不好好读书，跳不出农门，以后想跟我一样活受罪？”

    三婶的话王志山不懂。只是有一点，他认可三婶。从大伯、婶婶们的口中，他不时听到他们背地里在议论三婶：三婶不仅要强，还很能干。

    身为妇女，三婶跟壮劳力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她和男人们一样干体力活。男人活计虽然苦，但工分高。三婶从不吝惜力气，很快跟男人们一样，成了庄稼地里的老把式。每到栽插季节，她让生产队长给她干拔秧的活。那样的活一般妇女干不了，但三婶和男人一样，能从起头干到落尾；到了夏天，田地里只剩下施肥和除草的活。三婶顶着烈日，和男人一样，挑上大大的木水桶，去担粪水浇烤烟；空闲了，她和妇女们去水田薅稗子，一天也舍不得歇息。秋收时，三婶分不到晒谷场的轻巧活，生产队长分给她一大片稻谷田，让她下谷田拴捆稻草。拴稻草的活，三婶从秋天冬季，一直低头在谷田里。

    一年四季，三婶一天也不肯落闲。一年下来，三婶能拿了只有男人们才能拿到工分，成了不是壮男劳动力的劳动力，顶上所谓的“半边天”。三婶以她那柔弱的肩膀，让全村人刮目相看。她身上似乎有一股“打不干井水、使不光的力气”的劲，卖力地干重活，还趁晌午时分休息，从外头挑回家一担担的砂土，填平家里大坑小洼的堂屋，再夯实，将家里地盘弄得平整，换了样。

    这一年年底，老王家因为她，破天荒甩掉了“超支户”的帽子，分回了口粮。婆家小叔和小姑子婚嫁，有了自己的小家；而三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有了孩子的三婶越发拼死累活，巴望着子女别跟她一样，大字不识一个。她未嫁进王家时进过一家工厂当过翻砂工，最终因为没有文化，被工厂下放，回农村吃了苦头。这些苦、这些累，为了孩子，她都认了。可她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孩子一个个不懂事，不好好读书。

    眼下最令她揪心的，是大女儿王平凤。

    她不听劝，早早辍了学，想回家抢工分。王平凤年幼，一双刚放下笔的小手，去干肩挑手扛的活，哪里能跟上大人们？她细嫩的肩头和小手，很快磨起了血泡。实在熬不住，她回家哭了鼻子。三婶被她哭得两眼红红的，陪她掉眼泪。

    哭声让一旁做作业的王志山心里发酸。幼小心里的男子汉形象，无声地在他心里扎了根。

    这天王平凤随生产队上山开荒，回到家里，已是天黑。累垮了的王平凤饭也不吃，躺到床上闷声不响，三婶叫了她几次，就是不肯动身。

    三婶急了，骂了几句，王平凤还了嘴。两人一场口角，带着冲天的怨气，吓得王志山、王平仙和王平艳，姐弟几人早早躲进被窝里，大气不敢出。口角渐渐平息，姐弟三人这才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王志山从学校回到家里，头天的一幕让他心有余悸。他担心母亲和大姐的口角没有平息，害怕无端地卷了进去。

    正在担心，王平凤眉开眼笑地来了。原来，大队办的火炮厂招工，王平凤报了名，顺利进了火炮厂。

    招工消息让三婶和王平凤喜滋滋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