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夺子 (第2/2页)
么压箱底的东西来才能做到这一点也说不定。 他低低道:“你究竟有什么冤仇,死了这么久也不肯忘,至于仇人死了也不肯放过?” 道士沟通阴阳的时候,总爱说一些高深莫测的话,可是梁兴扬这话听着却是很平和,乃至于有些像是大白话了,是巷口街头人们聊天时才会说出来的话,这似乎便显出他的路子太过的野,并不是一个普世意义上的道士。 可梁兴扬并不管这个,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做些有用的事情,那些花架子当然是可以减免便减免去的了。 有个声音响了起来,哀哀切切,是个女子的声音。 这世上好像是女鬼总要更多些,因为礼教之类都更压在女子的身上,活着的时候便叫她们喘不过气来,于是她们想要报仇想要叫这个世界听见她们的声音便只能等死后,活着的时候是没人会听的,听了也不会害怕,而女鬼两个字显然是比女人两个字更可怕些。 梁兴扬不怕,他脸上只是平静而温和的悲悯,就像是他在面对过去所有面对的那些鬼怪一样,很多时候鬼怪之所以是鬼怪,并不是因为命中注定或是别的什么屁话,只不过是被逼的罢了。 “我的孩子。”那个女人的声音依旧是飘忽的,像是一阵风来就可以吹散,因为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鬼,她的魂魄是被那株松萝给拆吃入腹了,再也没有轮回的机会,只有这一口气因着琥珀中流萤的缘故能够留下来,和其他人的怨恨一起浑浑噩噩到今日。 梁兴扬皱了皱眉头,他想他大概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个医生所能犯下最大的杀孽是什么呢?只要他是真心去做一个医生而不是刽子手而医术又足够高明,他所能做到的杀戮便十分的有限。
眼前这座坟里躺着的显然不是一个庸医,从他身后的哀荣就可以看出来,能让许多人陪着一起往城外来的,从来都必得是深受爱戴的人,城外可能有妖怪,入夜还可能会有妖潮,诚然这座城镇很久没有经历过妖潮了,可别忘了人是怎么死的,是被妖怪杀了的。 妖怪杀人,在此地也是很多年不曾有过的。 这样的恐惧之下依旧有很多人扶灵出城,便能说明一切。 那么他只能因为一件事同旁人结下人命的仇怨,叫死人死了不知多久依旧念念不肯忘。 不对。 梁兴扬眉头一皱,意识到或许没有那么的久,这块琥珀里大多数人的怨气都已经因为漫长的时光而渐渐被消解为一团混沌,那样的怨气是不会分明指向什么人的,只会是平等地怨恨着周围的一切,仇人与恩人站到这样的一口气前面不会有任何分别。 可是这个寻常的女子却是依旧清晰地记得自己在怨恨些什么,而且这个医生也不过是个中年人,这就是最近十年之内的事情。 梁兴扬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三千多个日夜了罢,我只是数着,数着,盼望什么时候能报仇。”女人哀哀切切地答。 果然是不过十年的光景。 十年对于一个妖怪太短暂,可是对一个人却是足够的漫长,对于一个失去了魂魄的支撑靠着怨恨和外物强留下来的一口气则是更为漫长,所以梁兴扬很是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才问:“他杀了你的孩子?” 这句话刺激了那一缕怨气。 玄灵听见一声尖利的啸叫,不过那说到底也只是一口气,太弱小,至于啸叫声也微弱,没能让她太过不适。 “他端给我的那碗药叫我失了孩子!我听见我孩子的哭,日日夜夜都听得见!旁人都说我疯了,可是我没有,我只好找,顺着哭声走啊走,一直走到山里去,把自己的性命也送了,可是还没有找到我的孩子!” 女人的声音有些尖锐,梁兴扬静静地听着,脸上浮现出一点无奈的神情。 他想,这的确说不出什么对错来,要是非得说的话,最大的错处在那松萝处,可松萝已经被烧成了一捧灰,就算是说冤有头债有主,也不能带着这女人的怨气去看那一捧灰,对她说我已经为你报了仇。 他只好低低地去念一段经文。 念经的时候,他的声音是冷沉而肃穆的。不是要超度,只是要平息怨气来问出更多的东西,若是超度这样一口气那么容易的话,他也不必走这许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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