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情深_第四十五章 饮泣吞声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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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饮泣吞声 (第2/2页)

买他几个烧饼算是惠顾。买过烧饼的人说:“味道好,分量足。”一一相传大家知道李家烧饼好吃不贵,顾客越来越多,哥哥还是不会吆喝叫卖,不过大家慢慢认识他了,看到他就知道是卖烧饼的。一篮子烧饼走街串巷一天能卖完。天气不好时,卖不完只得剩下。靠卖烧饼,一家人勉强能吃饱肚子,后来母亲做酱牛rou、茴香豆、咸鸭蛋,放在篮子里搭配烧饼一起卖。母亲做的酱牛rou色香味具佳,姥爷特级厨师亲授,正宗祖传。不过凭一个烧饼篮子养活一家十口人仍然艰难。

    大侄子金锁七岁懂事机灵,看到他父亲走街串巷卖烧饼十分辛苦,一日他提出:“我晚上在家胡同口摆个小摊,卖烧饼篮子里白天剩下的东西。多少替我爹担点担子。”

    他的货摊就是一个凳子上边放一个条盘,盘子里有几块酱牛rou、几个咸鸭蛋、一小碗茴香豆,地上有一个盛烧饼的小篮,里面有十来个烧饼。北风刺骨,金锁穿着露棉絮打补丁的棉衣棉裤,拿个小马扎坐在凳子旁边,小心地守护者他的货摊。坐累了脚冻麻了,就站起来原地踏步跺脚。他大着胆子叫卖:“烧饼五香牛rou卖咯!”凄厉稚嫩的叫卖声回荡在寂静的大街上,回荡在寒冷漆黑的夜空。家人听了心酸,他浑然不知,一声接一声地吆喝,希望能招来顾客。晚上行人不多买主也少,夜深了大人叫他回家,他说:“再等一会儿,说不定有个人来买。”如果卖了一两角钱他兴奋不已,如果没卖到钱,他悻悻然不想回家。

    金锁夜里摆摊卖烧饼,而他早已经饥肠辘辘,眼睁睁看着条盘里的rou、蛋、五香豆,一粒豆子都不舍得吃。一天晚上几个半大小子拿他的烧饼不给钱,金锁向他们要钱,他们蛮横地说:“地主崽子,老子吃你个烧饼要钱,拿走你家的好东西怎么不往回要啊?”不由分说,几个小子把金锁揍一顿,金锁耳朵被打出血,烧饼牛rou篮子被抢走了。金锁拿着凳子捂着耳朵哭着回家,大人见状问明原委,听了他的诉说气愤又伤心,敢怒不敢言。别说找那群孩子说理,要回被抢走的东西,连登他们家的门都不敢。弄不好再挨一次斗争,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金锁被打后,耳膜穿孔,一只耳朵聋了。

    被斗争的人家,都是大人孩子低着头走路,低声下气说话,小心翼翼做事,无论什么事情不能跟别人说一般多,见人矮三分。

    一次我到姥姥家去,经过护城河边,有一土房子门前站着一个女孩子,看样子比我大五六岁。我默默低头走路,她突然拦住我不让走,说:“看你长得细皮嫩rou白白净净,走路不敢抬头,你家是被斗争过吧?”我不敢回答,就往路的左边躲,她就往左边拦截,我往右边躲,她就往右边拦截。我瞅准一个空档,撒腿就跑,她追上我后,野蛮地揪住我的衣服连声说:“我叫你跑!叫你跑!”啪,搧我一个耳光,我捂着火辣辣生痛生痛的脸,哭都不敢。正在我吓得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位老人从巷子口走出来,他看见了这个恃强欺弱的场面,老人冲着那个女孩子呵斥:“你怎么又打人?把手松开!野蛮成性啦!看见规规矩矩的小孩就欺负?”老人上前抓住女孩子的双手,冲着我喊:“小孩快跑!”我趁机跑了,跑到家心里仍然在扑通扑通乱跳。好几年我不敢往那条街上经过,心有余悸。

    我们家的孩子一般不出大门,平时大门闩着。几个孩子在院里玩跳房子,玩抓石头子,给丝瓜、梅豆浇水。摘豆角摘丝瓜是最高兴的时候,那是劳动果实,特有成就感。

    金锁下学后练毛笔字,自己规定大字、小字每日练习几篇。夏天他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放一个杌子,头上搭一块湿毛巾,光着膀子穿一条大裤衩,一沓粗糙而便宜的黄纸放在地上,汗流浃背地在太阳底下练习。过一会儿把头上已经晒干的毛巾拿下来,在水盆里湿一下再搭到头上降温。一夏天他几乎天天这样习字,他喜欢画画,经常临摹家里的旧画册,画山水花鸟是他的最爱。也许是受家里书画甚多的影响,他立志要当书画家。他画的条幅挂在胡同口,有人看到十岁某某的落款,交口称赞:“多少钱一幅?”他说:“随便给。”金锁的画没有卖出几幅,我们又被迫“乔迁”了。

    麻老太太说我们住的房子是她的,这是实话。她家是富农,有的财产被充公了。她看到我们把废墟拾掇成温馨的住处,心生妒忌。她的一位亲戚刚从外地调到镇政府,她找到那位亲戚,哭诉她家如何被错划成分,生活如何拮据,住房如何紧张。亲戚发话,她由富农改成中农,中农房产不应该充公。我们住了两三年,老太太把那房子愣是要回去啦。我们的血汗白流了,一家人又沦落到居无定所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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