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卧虎藏龙 (第1/1页)
车子在一个砖砌红门楼前停稳,我从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礼品跟着冉冬进门,迎接我们的是一个脸上长满皱纹的瘦高男人,穿着一身沾着浮灰的藏蓝色工作服,他的头发很黑,头顶蹦出几根白头发,身姿挺拔,看着有五十多岁,眼睛不满岁月痕迹,但是眼神依旧清明、淳朴,真挚,他笑呵呵和我们打招呼,我习惯性的伸出手, “伯父好,打扰了。” 他没有回握,有些拘谨的搓搓手, “我刚从地里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手。” “没关系。”我上前一步主动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大,粗粗糙且布满茧子,我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复杂又深刻的纹路,这些纹路仿佛有神奇的力量,让人踏实、感动。 “快进屋吧。” 伯父接过我手里的礼物走在我们前面。 “小冉,你先带你朋友去里屋坐着,我去库里把刚摘的菜整理下。” “知道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院子大概有七十平,是最原始的土院,很干净,没有一颗杂草或者碎纸片。进门右手边有一颗桃树,树干有点倾斜,树冠向着门口方向生长,像一个妖娆而立的女子,纯洁又风情,盛开的桃花香气弥漫整个院子,轻风偶尔袭来,会带走一部分花瓣,掉落在地上,比诗歌还要浪漫。院中有一颗杏树,树干笔直,树冠茂盛,已经超过了屋顶,看着有二十多岁的样子,杏花花期早,已经开始凋零,落在地上像毯子,让人忍不住想上去走一走,但我不忍破坏它的美,最终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并未落实行动。杏树五米远处的水井旁分别有棵李子树和葡萄架,只有绿油油的叶子,尚未开花。 “那个李子树和葡萄架还没开花呢?” “他们的节气比较晚,得到四五月份,没想到你竟然辨别的出来这些。” “我外公是做植物研究的,小时候跟他去过研究基地,所以大概了解一些。” “厉害了。” “还好还好。” 我站在杏树胖看着对面(进门左边)的房子,是上个世纪农村很时兴的泥土修建平房,外面虽然刷了新白粉,依然挡不住它的年代感。 “我带你去屋里面看看,我的童年都是在个房子里。” “好。” 房子里面有些暗,地面是原土,好像刚扫过很干净,家具都是七十年代的黄木色,我一眼被右手边的电视机吸引,是那个年代的黄河牌彩电,不知道还能不能看。 “那个电视已经坏了,父亲舍不得扔,一直放着。” “很有纪念意义,留着挺好的。” “我父亲也这么说,他很喜欢保留一些有记忆的东西,他说,只有这些具体的东西会带着人的印记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更久一些,不至于快速被遗忘。” “没错。” 房顶上铺着一层彩条布,冉冬说房顶的木材被虫子咬的掉沫,所以用彩条布做了顶棚,干净些。右边有一个门(没装门)连接着小餐厅,说是小餐厅,其实只有六平米,只放了一个二十公分高的贴瓷茶几和一个冰箱。 “这个茶几是我父亲做的,水泥倒模,瓷片贴面,下面的四角木撑也是他自己做的。” “你父亲真厉害。” “这个茶几算是粗糙的,窑洞里面的茶几还有雕花呢。那个年代的人生活能力强,什么都会自己动手,从建造房子到粉刷,家具,能少花一些算一些。” “你的艺术细胞是遗传你父亲的吧?” “是,我小时候画画都是临摹我父亲的画作,他比较擅长画花。那个年代的颜料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过去多年颜色都没怎么变。” “我可以看看吗?” “那个本子被我爸爸锁在他抽屉呢,等会儿找他要钥匙打开。”
“伯父还在忙,先别打扰他了。” “那等会儿找他。走,去厨房看看,其实我小时候这个房子是两间的,前两年我爸爸重做了这个隔断出来。” “做个隔断更方便。” 厨房的锅头是用水泥建造而成,外面贴了瓷片,干干净净,不见任何灰烬,两口大锅,感觉能做二十个人的饭。锅头旁边是个两米长,一米宽的案板,是城市的几倍大,案板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刀痕,衔接缝隙有些宽了,看的出来用了很久,可以想象,那个年代孩子多,案板大,锅也大,还没到饭点女主人已经围着锅头忙忙碌碌准备饭菜了,孩子们叽叽喳喳在旁边等着饭熟……厨房的门纯木的,没有刷漆,因为时间的腐蚀门底下有些发灰发暗,未经任何修饰的年代感。 接着我们去了最里面的窑洞——新式砖瓦窑洞,冉冬边走边讲解, “这个窑洞底下以前是地坑窑,是我爷爷奶奶他们住过的,那个年代人太穷了,会找有崖的地方凿个长洞出来当住的地方。后来生活慢慢好了起来,我爸把窑洞填平,建造了这个新式砖瓦窑洞,更结实美观。” “这个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延安这样的窑洞很多。” “比较像,但有很大差别。这个窑洞是我爸亲自设计建造的,他是个匠人,会画一些简单的建筑图纸,算量。” “你父亲要是放到现在说不定是艺术家了。” “民间卧虎藏龙嘛,不是所有的千里马都能在最佳时机遇到伯乐,不过也不遗憾,他的艺术细胞总是没有被磨灭,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着。” “是的。”不是所有人都执着于艺术家的头衔,名利,叔叔的艺术手艺画出了属于自己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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