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肝胆两昆仑 (第2/2页)
上一聊。” 面黄肌瘦的一衲禅师摇头否定道:“不可,‘真我’乃空之本源,无形无限,怎能叫得出来?” 关昭眉头打结,轻叹一下,没好气的问道:“大师,既然叫不出来,那我怎知‘真我’到底存不存在?” 一衲点明道:“关居士,你以有形的‘假我’,去寻访无形的‘真我’,自然是一无所获的。” 关昭垂首想了半天,困顿的抬头说道:“大师,你这一会儿‘真我’,一会儿‘假我’的,关某愚钝,实在难以理解。” “关居士毋须烦恼,一旦开始追求真我,便离‘真我’越来越远了。”一衲禅师缓声道,“不求不取,方能破除假我,见到真我。”顿了顿,接着道:“《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有云,‘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即证得如来智慧德相,若是妄想执著,则不能证得。” 刀圣关昭沉默了半晌,忽得眉头一扬,肃声问道:“大师为何与关某说这些?” 青泥寺方丈一衲禅师仍不作正面回应,低首看刀,沉声道:“此刀纵横天下、所向披靡,曾于天烛国皇都上京斩杀重甲八千余人,刃藏九年,一朝出鞘,便同时击落两名剑仙,令天地为之震撼,‘天下第一刀’的名号当之无愧。如此神物,世间绝无仅有,若是轻易折损毁坏,并随意弃之荒野,岂非可惜?” 关老五“哼”了一声,振声道:“宝刀因战而损,得其所也,总胜过当一辈子屠狗刀、切菜刀!” 高僧一衲仍低着头,对着那柄稀世神刀说起了话:“你也是这么想的么?你是愿意一直在鞘中待着,还是想要出来杀人呢?” 年轻人魏颉见其举止奇怪,心下费解道:“大师为何要对着一把刀说话?” 一衲禅师慈祥的笑了笑,转头道:“关居士,你的刀说,他不愿再与人厮杀了。” 关老五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用鼻子出了口气,未等一衲把话完全说完,便从其手中夺回了本就属于自己的那柄“唯我独尊”,毫不客气的说道:“大师,这刀跟了我那么多年,我总该比你了解它!” “老五!”被一衲禅师自幼养大的霍白瓷高声叫道,“莫对我师父无礼!” 脾气决计称不上“好”的关昭关刀圣肃然道:“我关老五虽然粗俗,却也不傻,岂能听不出大师的言下之意?大师一番美意,想劝我放下执念,得自在真我。可这‘真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弄不懂,也不想懂,我便是我,真的我也好,假的我也罢,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一衲禅师垂眉默然不语。 “大师以物寓人,想让我封刀退隐,呵呵,哪有那么容易?我与剑圣嬴秋恩恩怨怨了三十余年,岂是大师一番话便能轻易了账的?”关老五嗓音低哑深沉,“佛家讲求‘顿悟’,恕关某一介武夫没那点悟性,实在是顿不出来,让大师白费口舌了。” 一衲禅师长长的叹了口气,仍不放弃的试图劝道:“关居士,苦海无涯……” “大师是想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刀圣关昭震声道,“好,就算我现在真的回头了,上了岸,又如何?就算我真的把刀放下了,成佛了,又如何?我关老五宁可在苦海里溺死,也不愿在岸上苟活!我不愿飞升当神仙,又岂会贪图变成什么佛陀?” 屋内众人尽皆瞠目哑然。 “大师,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么?”关昭眼神平和寂寞的说道,“但不管大师想说什么,我今日是决计不肯回头了,这屠刀,也决计是放不下了。” “贫僧实已无话可说。”苦行禅师低声回应道。 此刻,霍白瓷爱妻李秀兰的诵经声也停歇了下来,整个茶屋内顿时一片寂静,针落有声。 “老霍,我这人脾气臭、话直,这辈子也没交几个朋友,你算一个。”关昭爽快笑道,“你的茶有滋味,比酒好喝!” 个头不高的他蓦然站起身来,揉了揉女儿关樱的脑袋,欣慰的说道:“樱儿,爹这辈子最自豪的两件事,第一是娶了你娘,第二就是生了你。爹这就走了,日后你务必要保重自己啊,就算没当上那天下第一刀修,爹爹也不会怪你的。” 布衣关樱用力拽住了父亲的一条干瘦胳膊,两排牙齿紧紧咬死,眼圈通红,脸色狰狞的说不出话来。 刀圣关昭此生最后看了关樱一眼,咬牙把心一横,重重甩脱了女儿的手,头也不回的朝茶肆门口走去。 只见一名身穿破旧麻衣的驼背老人,右手握着那柄陪伴他多年的神刀唯我独尊,独自一人缓步从那间名叫“且将新火”的小茶肆里走了出来。 他身子轻轻一纵,飘然跃至了天门城里最高大的建筑之上。 那座名列中原三大雄楼的百尺飞仙楼,如今已塌掉了将近三分之一,老人岿然立于破败不堪的楼顶,抬头望天。 接下来,全城的男女老少皆听到了持刀老人的霸气言语:“天上诸仙,垂首恭听,今日我关老五,开天!” 老人膝盖微弯,双腿一蹬,登时将整座飞仙楼轰然踏成了废墟,自楼顶笔直上冲,对着无垠无际的九霄层云挥出了一刀。 天门城的上空,被劈开了一扇天门! 天门大开,有天光洒落人间。 驼背老人一只脚迈入天门,狠狠的往门里头啐了一口,讥笑嘲讽道:“飞升?飞你妈-的升!当什么狗屁神仙?今日我请神仙吃唾沫!” 围观的一众天庭仙人敢怒而不敢言。 宣泄完胸中积郁后的持刀老人神清气爽,遂以“谪仙人”的潇洒姿态从万丈天门处落下,他将长刀高高举过头顶,放声大叫道:“横刀笑仙人,肝胆两昆仑!” 又向西北方挥出一刀。 刀罡摧山而去。 麻衣老人那并不魁梧的身影霎时便消失在了天门城上空。 茶屋内,青泥寺方丈一衲禅师与徒儿霍白瓷匆匆作别后,也朝西北方向疾飞而去。 那一日,长期居住在昆仑脚下的百姓们看见了。 看见天边掠过一道雪白飞虹。 那座千年巍峨的巨山竟被硬生生的劈成了两半! 天崩地裂,莫过于此。 当日三更夜里,一鼎由金光凝聚而成的庄严大钟,自苍穹坠下,将裂作了两瓣的昆仑山罩在其中。 宝光耀眼,世间恍若白昼。 钟内,有无数气浪乱射。 撞钟声不止。 天地之间,似有菩萨佛陀低语。 待金钟化光散去后,两瓣昆仑雪山皆被削掉了巅峰! 刀剑。 可平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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