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014杀了我,治愈你 (第2/3页)
凝视着她的眼睛,无比清晰地问了一句盘旋在心中太久的话:“小容,至始至终,你可爱过我?至少,在父王说将你许配皇子的时候,你心中的夫婿,是我,还是贺兰淳?” “当然是你。”容秀似吃了一惊,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们疏远后,大哥反与你走得近了,有一次,我看见你在庙里求签,上面写着大哥的名字。”贺兰雪自嘲一笑,道:“其实那时候我也不太敢靠近你,好不容易见着面,却只是傻笑,说不出话来。” 容秀似没听到他后面的话,而是急急地解释道:“给陛下求签,是因为、因为那段时间他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每次去我们家都沉着脸不爱说话,外面又盛传先皇有意废长立幼,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容秀说着说着,声音愈低,到最后,连自己都有点惘然了。 难道那时候,她为他求签,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同情? “小容,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放弃皇位,而让给了贺兰淳吗?”贺兰雪幽幽地看着她,轻声道:“现在,你还想知道吗?” “为什么?”容秀突然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面前的米粥。 “理由或许可笑——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郊游的时候吗?我还记得那天的情景,柳条是青翠色的,风很暖,轻轻柔柔的,你说想听我新谱的曲子,我们坐在繁花丛中,你随曲而舞的时候,衣袂翩跹,漫山遍野的山花,都及不过你的美。然后,你累了,说要去旁处走走,你走过山坡,那里有一棵很古老很古老的杨树,你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我很担心,所以我也追了过去,我看到你和他……” “阿雪,以前的事情,我们再找时间慢慢说好了。快喝粥吧,都凉了。”容秀终于打断他的话,将面前的粥碗,朝他又推了推。 言笑嫣然。 伊人则皱皱眉。 生平第一次,她有种想要讨厌一个人的冲动。 讨厌容秀,讨厌她。 …… …… …… …… “小容,我只想告诉你,凡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贺兰雪淡淡说完,最后一次看了容秀一眼,慎重的、深沉的、不明意义的。 然后,他垂下眼眸,扬唇微微一笑,端起粥碗,心平气和,浅啜一口。 炎寒搁在旁边的手臂,也在这时,突然被伊人紧紧地抓住。 他诧异而欣喜地转过头:伊人同样一脸平静,几与贺兰雪差不多的表情。 可是她抓着他手臂的力气,却那么大。 而下面,贺兰雪的云淡风轻,也终于,终于,被他微颤的、端着碗的手,彻底出卖。 很多时候,爱情就是一场飞蛾扑火。 明知它的难测和不纯粹,仍然愿意用生命去赌一次。 知其不可为,却不得不为。 不关理智,无所谓聪明或者愚笨。 只是—— 它来了。 一生之中,总有那么几次,任心所引,做一些极傻极傻的事情,事后也不会后悔,只是它带来的伤痛,已然刻骨铭心,再也无法清除。 “很好喝。”贺兰雪近 乎贪婪地将手中的粥尽数喝完,然后放下来,淡淡道:“忘忧草的味道,永远是世上最香甜的。” 闻言,容秀如遭雷击,目瞪口呆地立于原地。 贺兰雪静静抬眸,极平和地看着她,“我明白,亦懂。我也说过,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你……”容秀的嘴唇剧烈颤抖着,脸色刹那变得青白,“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揭穿我?为什么不骂我,不问我,为什么还是要这样一副自以为伟大的样子,说什么明白我懂得我!” 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抬起手,将桌面上的罐子碗筷全部推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一地碎屑。 有稀粥溅到了贺兰雪的身上,晕开,湿了布衣青衫,他没有闪开,仍如泥塑木雕般,安静地坐在原处。 看着她。 “阿雪,”容秀终于平复了神情,有一种让贺兰雪陌生的语气,重新开口道:“忘忧草不会伤及性命,只会消除从前的记忆,你以后便能安安心心地,听命于陛下,做陛下最优秀的臣子。阿雪,从此以后,我们都解脱了。” 贺兰雪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着。 她的声音那么动听,却又那么冷漠,那么陌生。 仿佛面前的这个女子,他从未认识过。 红颜如花,曾占据着他心底最隐秘最柔软的梦寐,如今,在茅屋或明或暗的光影中,美得对面不识。 “你为什么不说话?!”贺兰雪的沉静与不语让容秀倍觉难堪,在这荒渺无烟的地方,坐在她对面的绝美男子,正以一种她看不见的姿态,远离着。 她忽然觉得孤独,遍体生寒。 也许那寒冷,比忘忧草带给贺兰雪的药效,更加强烈。 固然,贺兰雪的全身,同样冰冷,只是他已不觉。 “其实我很想问你,为什么?”等了许久,贺兰雪站了起来,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淡淡道:“可我不能问,我已知道答案,却无法接受,你在我面前亲口说出来。” “阿雪……”容秀一怔,泪便涌了出来,她下意识地向前踏了一步。 贺兰雪则伸出手,阻止她继续走向他,他也随之后退了一步,不知为何,他的脚步有点踉跄了,脚踩到一块破碎的瓷片上,扎进薄薄的鞋底,很快渗出血来,血又与粥混在了一起,粘稠、肮脏,摆不脱离不开。 然而他们都没有看见。 贺兰雪甚至没有察觉到痛。 他冷得吓人,指尖不可抑制地颤抖,如果还有呼吸,呼吸业已结冰。 没有痛觉,什么感觉都没有。 “小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再爱我了?”他终于,一字一句地,将这个问题,诉诸于口。 一个在胸中盘桓太久,灼烧太久,每每被他的怯懦与自欺压抑太久的问题。 她已经不爱他了。 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场花事,在杨柳树边,在她将发丝散在贺兰淳的肩上之时。 他的声音清越如水滴夜石,在无边无际的夜的荒原里蔓延开去,清冷虚无,是一闪而过的风。 几乎,不是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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