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海民文集_五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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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第1/2页)

    mama病重时我一直在mama的床前守着。拓子坪林场的领导对我还算可以,特批了我一个月长假,还说假如时间不够的话可以多住些日子。我陪着mama度过了她生命中最后的时光,那一段日子令我终生难忘。

    mama说她早都知道她得了那种不治之症,因为她和爸爸得的是同一种病。那个“癌”字她十几年前都学会了,她在爸爸的病床前狠不能把那个字眼咬碎。“你们哄我我也哄自己,只要我的儿孙都能活得开心。我没有什么值得遗憾,因为我的儿子堂堂正正地做人。”

    “妈——”我脸上笑着,眼角却流出了眼泪。mama伸出手指头在我的脸上刮了一下,然后将手指头放进口了嘬了嘬,开玩笑说:“我尝尝,我儿子的眼泪是甜的。”

    我的心在隐隐作痛,却感觉到了mama的慈爱。那种慈爱只有我一个人独享。mama在她的心田里耕耘着我,使我在成长的过程中没有悲观和彷徨。mama说她心无憾事,古人说知足者长乐,她比爸爸多活了十几年,满足了。爸爸一个人太孤单,她给爸爸做伴去。

    mama问我,你说人有来世么?不等我回答mama便自问自答:人有来世。mama说,世上万事万物都因人而生,因人而长,人是主宰万物的神灵,所有的生命中只有人有思维功能。

    mama说,心和眼血脉相通,心端眼正、心邪眼歪。别以为你做了错事无人知晓,天上有一双专门监视人的眼睛,这辈子恶事做绝了下辈子变个毛驴。mama把她独特的人生见解篆刻成铭文,一刀一斧,镶嵌进我的骨缝里,使我在人生阅历中不敢有丝毫的偷懒和懈怠。

    那天晚上儿子回来了。才几个月不见,我发现儿子沉稳了许多,思谋说他下乡插队的那个地方山很高,人很穷,吃水要到十几里路外的山下去挑,老人们一辈子不知道洗澡叫干啥。姑娘们十几岁了跟mama同穿一条裤子。早晨人们扛着镢头上山,晚上背着一身尘土回家,贫瘠的土地上种不出理想,却能种出思考,《国际歌》里那句歌词唱得不错,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全靠我们自己。他回来打算买些书籍和学习资料,他要靠自己的努力力争早日从哪里脱身。

    我在心里暗暗地为儿子鼓劲。我鼓励儿子:把理想埋在心里,认准自己选择的路,走到底。

    吃饭时妻子特意包了些饺子,儿子挨着姥姥坐下,他不停的给姥姥的碗里夹菜夹饭,mama吃得高兴了,因此上就多吃了一点。

    服侍mama睡好,给mama把被子盖严,睡到床上我和妻子仍然在讨论着儿子,我们为儿子的成熟而感到欣慰。

    早晨起来我洗完脸刷完牙,然后来到mama睡觉的屋子里,mama紧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我叫了一声“mama”,不见回应,再叫,还是不见回应。“哇——”我哭出了声。

    mama走了。走得从容不迫,走得一声不吭。窗,紧闭着,mama的灵气,从哪里溜走齐家庄开满野菊花的小路上,我拽着mama的衣角,mama指着远处的山脊说,我的爸爸就在那里跟日本鬼子酣战,篮子里,装着我们维持生命的物质——野菜。风雪夜,妈点亮油灯,麻绳穿过鞋底,发出“哧,哧”的响声,我看见mama的手心里,有血在流……我牙咬着手指,心在……甜蜜地生疼。mama呀,您该告诉我,来生来世,我在哪条路上,把您等……

    回到罗家塔时已是初冬,雪絮漫天,树上结满霜花。鲁四见我回来,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回来了。然后带着黑子,到野兽出没的地方下套子,冬天是狩猎的好时候。

    鲁四还在生我的气。我阻止了梁峁上村民们瓜分豁豁财产的举动。村民们瞪着怨恨的眼珠子直视着我,鲁四骂我:“不知天高地厚”。我忍了。我跟鲁四不能上计较,我知道鲁四的为人。队长站在我的一边,他说,老齐见过世面,老齐说得有道理。

    我为那啥的命运担心。豁豁死的那天,那啥跟我寸步不离,那啥根本没有做案的机会。况且,那啥压根就没有做案的动机!法治不健全的年月,公安局靠臆想办案,不知道冤枉了多少好人。

    我站在窑门口,将远处的山林遥望,山与山的接缝处,有霭霭瑞气升腾,那是山呼吸出来的气息。我想跟着鲁四去打猎,老家伙不让我去,他大概害怕我偷偷地学走他的手艺。

    山路上,蠕动着一个小小的黑点,那黑点慢慢地向我靠近,终于,我看清了:那是那啥!

    “那啥——”我大声喊着,群山齐应。我忘记了山路湿滑,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我伸出拳头在那啥的胸前捣着:那啥!你驴日的还活着!

    那啥看见我衣袖上的黑纱,非常歉疚地说:“对不起,我出来迟了没有赶上送伯母一程。”

    我被一种重逢的喜悦陶醉,我迫切地想知道在我走的这一个多月里所发生的一切,我迫不及待的问那啥:“出来啦?结案啦?”

    那啥脸上的喜悦被阴云替代,他忧心重重的告诉我:秀秀跑到公安局,把害死豁豁的罪责全揽到她的身上……那啥被放出来了,公安局却将秀秀收监。

    我耳鸣了。失聪的我听不到雪花锐变成水时的哭声,我想起了丹麦神话里的美人鱼,为了脱去鱼的鳞甲,流出的血浆把海水染红。伟大——这个字眼太神圣。

    “秀秀-——我,要,娶,你!”是谁推倒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蜿蜒的山路在那啥的呐喊声中变成了一条火龙,燃烧完灰烬后,剩下的张力无比丰富。当听觉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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