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第2/2页)
跟妈结婚的爆竹,大家给新娘新郎献上祝福。入夜,人们酒足饭饱之后逐渐离去,鲁四给客人每人发一支喜庆的蜡烛,山路上盘旋着一条长长的火龙。小那鲁突然扑到爷爷的怀里,拽着爷爷的胡子说:“爷爷,明天我也要结婚。” 老骡子没走,他无家可归。老哥俩睡到一条炕上总得说点什么,老骡子将鲁四老哥老哥的叫了几声,鲁四总不答言,给了老骡子一个脊背。老骡子说老哥吔你不理我我还得说,那件事怪我。鲁四无精打采的打了一个哈欠,喉咙里咕噜上来一句:“都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甚。”老骡子说这话不挑明咱老哥俩心里头老结着疙瘩。鲁四说以前的事他早都忘光咧,忘得完完的咧,记不起来咧……鲁四一边说一边打起了呼噜。老骡子贵贱睡不着,他在想,亲儿子把他赶出来了,鲁四却给他自己认了个蛮儿,这亲儿没有蛮儿好嗬…… 第二天早晨起来鲁四又不见了,老家伙出门时从不给人打招呼。由他去吧,老人家一辈子野贯了,只要狼吃不了就行。 院子里,那啥在逗着儿子玩耍,小那鲁离他爸远远地站着,小家伙还无法适应眼前的这个爸爸。 那啥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乐颠颠的跑回窑里,拿出来一只陀螺,小那鲁来了兴趣,兴冲冲的问那啥:“爸吔,那是啥?” “猴子。”那啥兴冲冲地回答。 “能干啥?” “能耍。”那啥做了一条鞭子,把陀螺放在地上一转,便用鞭子不停地抽打,那陀螺就越转越欢。 “我要耍猴子,我要耍猴子。”小那鲁一双小手不停的晃动, 围着那啥转起了圈子。那啥高兴了,手把手教儿子玩起了陀螺。 玩着玩着,小那鲁又向爸爸提他那永远也提不完的问题: ——爸吔,你这猴子是谁给你做的? ——我的猴子是你爷爷给我做的。 ——爷爷的猴子是谁给他做的? ——爷爷的猴子是爷爷的爸爸做的。 ——爷爷的爸爸的猴子是谁给他做的? ……那啥回答不上儿子的问题,他给儿子说,等你爷爷回来后你问爷爷好了。小那鲁歪着头看着爸爸,心里头在想:爸爸就是没有爷爷知道的多。秀秀站在一边看着儿子跟那啥对话,心里边暖暖的,潮上来一种湿湿的感觉。她蹲在儿子面前问儿子:“啊鲁,你爷爷对你好不好”
——爷爷不好。爷爷光爱咬我的******。爷爷说他啥都不盼,就盼望我的******快快长大,爷爷说******长大了就能生一大堆山的儿子。 ——啊鲁,妈的乖乖娃,你爷爷还对你说啥? ——爷爷说我是mama的娃。爷爷还说爸爸也有******…… ——……你爷爷真瞎,把小那鲁给教坏啦。 ——爷爷不瞎,爷爷是个憨憨娃,爷爷说他不爱吃好东西,爷爷把好东西满叫我吃咧。 “儿呀!”秀秀把那鲁抱得紧紧的,流着泪说:“那是你爷爷心疼你,好东西他舍不得吃。” 秀秀和那啥一回到罗家塔便闲不住。那啥从河滩里砍回来一些柳树条子,他决定编个鸡笼,买几只鸡养起来,让儿子有鸡蛋吃。秀秀则把全家人的脏衣服拿出来,抱到山泉边去洗。小那鲁双手抱着膝盖坐在mama身边,看mama手举起棒槌不停的槌打着衣服,山歌从mama的嘴里流出来,百灵鸟听得忘记了飞: 山丹丹开花满地里红, 貂蝉生在榆林城, 青青的石头蓝蓝的水, 榆林城的女子美的日鬼…… ——mama,榆林城在哪里?那鲁仰起小脸问mama。 ——榆林是mama的老家。 ——榆林城的女子都象mama这么美吗? ——榆林城的女子比mama美多咧。 ——我长大后娶个榆林城的媳妇。 ——乖乖娃,你快点长大吧,长大后mama带你到榆林城……连泉水里的老龟也听呆了,瞪起眼珠子痴痴地将母子俩张望。 老骡子还在罗家塔懒着。年龄大的人都有点执拗,他总想给鲁四把那件事说清。说不清那件事老在心里憋着,这眼睛至死也难闭合。另外老骡子根本就不知道他将在那里落脚。自从被儿子赶出来以后,他走到那里都不受人欢迎,他受够了人家的冷眼,让人家指脊梁戳腔子的日子还真有点难过。唉——这人一步路走错了步步都错。 第四天天快黑时鲁四回来了,还带回来个女人。鲁四一见老骡子就手舞足蹈:“老骡子你驴日的看看,我给你吧谁引回来了。” 翠花!她来这里做甚?鲁四这老鬼钻又在玩什么鬼把戏? 翠花一见老骡子就嗔怪起来:“老大个人咧也不知道爱惜自己,听鲁四说你从山崖上摔下来受了重伤,我不来都不行咧。叫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老骡子嘿嘿的讪笑着:“不重,伤了一点皮。” “鲁四这老东西说你伤得都起不了炕咧,整天睡到炕上叫着我的名字哭哩。还催着叫我快走,说来的迟了就见不上你的人咧。” “鲁四这驴——”老骡子把骂人的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脸上带着巴结的笑“鲁四老哥是为咱俩好哩。” 鲁四两只小眼睛眯成一条缝:“莫给鸡带串铃咧,骂不骂还不都是一个毬样,谁吃几碗干饭瞒不过人,老骡子你驴日的说,给多少跑腿钱”罗天成的喉咙里咕噜了一阵,半天才吼出了一句:“鲁四哥,你是我先人哩……”。 鲁四不屑的摆了摆手:对咧对咧,你俩老东西合计合计,怎么越过儿子这一道门槛走到一起,热天有人挠背,冬天有人暖脚,黑地里有人提尿盆,要饭时有人打狗做伴。人活一辈子就这个样儿,自己受活了再说…… 从县城那边传来了一个喜讯:我的儿子考上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学。内心的喜悦自不待言,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谁不盼自己的儿子鹏程万里、远走高飞?我连夜赶回县城,给自己的儿子送上祝愿送上叮咛。我和妻子一直把儿子送到西安火车站,眼看着火车开动时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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