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六话 百步穿杨 ̄之三 (第2/2页)
上。 蓝沐雨给了君弃剑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只是单纯的,在山阳竹林帮他拭过泪,君弃剑就忘不了…… 这时君弃剑动摇了,他想起诸葛静。 天纵英才诸葛静,他的乾爹、天生的军师、天生的兵家。 现在的君弃剑知道,所谓绝顶的兵家,必须无道、无德、无仁、无义、无情 ,当什么都不在意的时候,才能毫无顾忌的使用最残忍、阴险、毒辣的计策,也 就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吴起杀妻、陈平偷嫂,他们无道德禁区,也是绝顶的兵家。 诸葛静既被称作天才军师,理应已达成了『无道德禁区』的境界,但在君弃 剑的记忆中,诸葛静却是个很和霭的父亲…… 君弃剑永远都记得……诸葛静一直只叫他『小鬼』,而不肯为其正名。有次 君弃剑抗议了,诸葛静问了一句:「你要姓什么?」 年方三岁的君弃剑回答:「当然姓诸葛!」因为不知道生父母是谁,既然乾 爹姓诸葛,自己当然也是姓诸葛。 但诸葛静拒绝了,他说:「姓诸葛不好,以後你就知道不好。」 现在君弃剑知道了,姓诸葛为什么不好。 姓诸葛是有压力的,尤其对於出身锦官城的诸葛静而言,姓诸葛,等於必须 高人一等。诸葛静的确有才华、有才能,但个性却只喜欢放荡、自由,即使要发 挥天才素质,也不想在有压力的情况下才被『逼』出来。 诸葛静不让君弃剑姓诸葛,即是不想让君弃剑承受与自己一样的压力…… 这是诸葛静的慈爱,君弃剑现在才懂。 还有,还有谢祯翎…… 诸葛静是天生的兵家,但他不只对君弃剑和霭,对谢祯翎更是呵护、温柔。 当时君弃剑才三岁,连他都看得出来,诸葛静放不下谢祯翎,放不下乾妈。 换言之,在谢祯翎与君弃剑这对『母子』面前,诸葛静是个人,是个爱妻护 子的人,而不是世人评论中,那个绝顶的兵家、无道德禁区的兵家。 这是不是代表……兵家,还是可以有人性? ……山阳竹林? 我明明知道……我也是有人性的!我早就有人性了! 我放不下寒星,放不下我的徒弟! 但是……但是寒星却…… 「你们先离开吧。」君弃剑决定了:「我……暂时还没有时间。」说完,就
走进了湖口镇,走进人群中。 镇门口,四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阮修竹愕然。 「刚刚看他的表情……我以为他会说好。」石绯呆然。 蓝沐雨静静的,不出声。 『暂时』吗……他的说法,有所保留…… 或许,时间真的还没到吧。 君弃剑回到落脚的客栈、毫无考虑便进了君聆诗的房间。 才刚进去、才刚关上门,君弃剑还未开口,君聆诗已问道:「为了女人烦心 吗?」 君弃剑点头。不需要瞒、也瞒不过去,在二爹面前,他永远像是透明的。 并不是不存在的那种透明,而是被看穿的透明。 「你动情了?」君聆诗又问。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很肯定。 对这孩子,君聆诗自信从未看走眼过。 「很不应该吧?」君弃剑叹了口气,道:「我根本没有那种……权利。」 君聆诗斟了杯茶递给君弃剑,君弃剑接过了。 君聆诗好饮善酿,人尽皆知;但其实君聆诗更爱喝茶,而且只喝龙井。 君弃剑只接杯,但不饮,他现在满脑子混乱。 兵家真的可以有人性吗?如果不是,为什么诸葛静好像有人性?如果是,为 什么…… 有时,君弃剑也宁可自己是没有人性的!如果他能保持立场,执意不收寒星 为徒,或许就不会时常在梦中惊醒、就不会自责、也不会伤心、更不会流泪! 对!如果不伤心、不流泪,此时,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啊! 君聆诗静静的看著君弃剑的表情变化,只是看,几乎就已经可以断定,君弃 剑在想什么。 当君弃剑的思路走向极端的『无人性』、表情也变得笃定而坚决时,君聆诗 才说道:「你觉得……古往今来,最绝顶的兵家,是谁?」 「孙武……」君弃剑随即答道,孙子兵法的作者,可说是兵学之祖。但略一 思索,又道:「司马懿!」 对!司马懿穷其一生,算计经历三代、机关算尽,将曹孟德一世英雄基业据 为己有,其心计之阴、城府之深,不可谓不可怖! 「孙武的人生毕竟过於传说化,就说司马懿吧。」君聆诗坐回椅上,如今他 已不耐久站了,淡淡说道:「你觉得,司马懿活得快乐吗?」 君弃剑一怔,摇头。 虽然时空差了五百年,但司马懿的行事都是有史可查的,君弃剑很明白,司 马懿一生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生前要骗人、死後要骗人,只怕不只是骗人 ,连自己都给骗了!这样的司马懿,怎可能活得快乐? 「武侯活得快乐吗?」君聆诗为自己斟了一杯龙井,又问。 君弃剑还是摇头。 武乡侯诸葛孔明,虽得负盛名,但穷其一生,只是劳瘁而已,又有何快乐可 言? 一个终生都在工作的人,不可能会快乐的。 「就连稀罗△都活得不甚快乐。」君聆诗摇晃著手中的竹林杯,说道。 君弃剑又一怔。 稀罗△?天弃鬼才? 君聆诗想起一件事…… 十四年前,灵山顶上…… 当时,稀罗△曾一反常态握住了号称『南苗第一探子』、又兼座下第一参谋 阿沁的手。 这个动作不明显、注意到的人也不多,但君聆诗注意到了。 光就这个动作,稀罗△已将自己关心阿沁的心意表露出来了。 君聆诗深深感觉 ̄这时的稀罗△是快乐的,至少比算计敌人时快乐。 「你乾爹,活得快乐吗?」君聆诗又问。 君弃剑道:「我不知道……乾爹和乾妈在一起时,我觉得他快乐。」 「那么,我快乐吗?」君聆诗再问。 君弃剑再一怔,而後再度摇头。 他从来也不觉得君聆诗是快乐的。 「但我曾经快乐。」君聆诗饮下摇晃许久的龙井,道:「只是,我的快乐已 随著椎心剑,埋入尘土了……」 君弃剑知道,所谓椎心剑,便是埋在锦屏山上的那个衣冠冢里。 那个衣冠冢,是他和君聆诗,在十四年前一起挖的。 织锦之墓。 君聆诗不再说话了,只是一杯又一杯的斟著、饮著龙井。 喝光了一壶龙井以後,君聆诗轻叹,道:「这龙井不够好。」 是吗?君弃剑饮下了手中那杯,但已凉了,尝不出好或不好。 慢……凉了?君弃剑又是一怔。 君聆诗笑了,淡淡的、轻轻的笑。 君弃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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