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虎口拔牙 (第1/1页)
这是一个清晨的早上,太阳刚出来。地里,山坡上还覆盖着不厚的冰雪,山上的松树上挂着雪花。好像无数朵梨花似的绽放。道旁龙河的集镇里,做早饭的淡青色的柴烟,正从屋顶上高高地飘起。一些赶早的人群,从镇子里出来,往各自要去的地方走去。 这个镇子叫龙河镇,是三岔区下辖的一个乡镇。这个镇子不大只有300百来户人家,一条独街也只有500百来米长,村后有座小学校。镇上的店铺不多,主要是买些人们家庭中急需用品的铺子,但有家专门收购山里的药材的店铺,叫龙河药材收购门市部。 这时只见从街口走出来个人,他戴一顶绒卷毛皮帽,身穿黑色棉制长袍,脚蹬一双翻毛皮鞋,脚踩在冰雪上,咯吱、咯吱直响。一看这个人的装束就知道是个大户人家的人。 他就是这个镇上药材收购部的帐房先生,叫曹庆茂。他有五十来岁年纪,中等身材,他这一清早到那里去?原来他准备到离龙河镇不远的龙河村去。龙河镇离三岔区人民政府有百十里路,离龙河村有五十里路,离天池山也有一百二十多里远。他的身后牵着一匹马,此时只见他准备翻身骑在马背上,脚正蹬在鞍墩子上。这时候,从恩施县城那面,远远来了一支整齐的队伍。队伍脚踏冰地的声音,惊动了曹庆茂。他望着迎面来的队伍,忘了自己要上马,当他看见队伍中一个个帽子上闪耀的五角星和胸前佩带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牌牌时,才知道这是解放军的部队来到了这深山沟里,于是他慌忙骑上马,掉转马头向镇子里跑去。 这支迎面走来队伍正是周吉山带领的一连部队,他们昨夜在一线天里走了一夜,今日早上才走出那狭窄的通道来到龙河镇前,走在最前面的是骑在马上的李文龙和田忠义及领头的周吉山,他们看见在镇街口的曹庆茂,正准备上前打听消息,却见他掉转马头向镇子里跑去了,心中不由升起了疑云。 解放军的到来,确实是龙河镇翻天覆地的事情的开始。镇子里的人家这时还不知道,他们不同与以往的美好幸福的日子也要来到了。但到底是什么美好日子呢,他们还不能知道。就是镇子里消息灵通、心眼挺多的药材店老板曹耀宗,也不太清楚。这两天来,曹家大院的大烟灯,整天彻夜地亮着。此时,曹耀宗和他的小老婆扬春花正躺在屋里的烟塌上抽大烟,曹耀宗一面烧烟泡, 面跟来往的人说话,吩咐一些事,探问一些事,合计一些事。他忙得很,有些像他去恩施县城赶集的时候。所不同的是他十分犯愁。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点轻快的笑容。解放军把马玉和一帮土匪赶到天池山以后,他的脾气就坏了。 他常常窝火:摔碗、骂人、打人、跟大老婆子干仗,就是他挺喜欢的小老婆也常挨他的骂。曹耀宗在三岔这个地区里是远近闻名的,他的祖辈是个老实巴交的种田农民,但到了他爷爷的一辈,不知什么原因发了大财,开起了收购药材的铺子, 还带着走私鸦片成了三岔区这一带有名的富翁。他没有兄弟姐妹,从他父亲一辈起就人丁不兴旺起来,只生了他这根独苗。他今年才三十八岁,就秃了顶。脸胖,但是脸色蜡黄,这都是因为几天来抽大烟的缘故。他以往是不抽大烟的,或者是有各方来的客人,待客时才抽。他的交际很广上直以往的区长县长,下直各方的同仁商家都有交往,就是天池上的土匪马玉天也和他拜过把子,可以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他做生意很精,在他父辈的生意基础上又有发展。不仅做着收购药材的生意,还置了不少的田产,在龙河镇方圆百十里内都有他的土地,可以说他也是这一带数的上的大地主。今日早上他就叫他的帐房先生曹庆茂到龙河村的村民去收地租,兼着收购一些药材回来。帐房先生曹庆茂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他用人喜欢用自己信得过的人,所以就把曹庆茂找来做他的帐房先生。曹庆茂果然不负他的期望,对他忠心耿耿,帐目管的井井有条,他很满意。所以每次有重要事情都委派他去办。 只是最近以来他的不顺心的事太多了,一是马玉和被赶到天池上去了,少了一个保护伞,二是听说解放军就要上山来剿灭天池山上的土匪,三是了解到共产党对他这样的大地主是要分他家的土地给穷苦的农民的。共产党要分他的田地,比挖他的rou还要心疼,所以他天生对共产党的政策有抵触,不希望解放军进山来。人们当面称呼他曹爷,背地叫他曹土匪,又叫棒老二。国民党时代,他当过镇长,秋后给自己催租粮,给伪政府与马玉和催各种税捐,因为他仗着有马玉天与国民党撑腰,所以常常平时在镇子里,遇到他不顺眼不顺耳的,抬手就打,活象天池山的土匪。 马玉天刚到天池山去的时候曾经要他跟着一起上山,但他拒绝了。他跟马玉天说:“我不像你,你是保安队的司令有几百个人马,我手中又没有队伍,光杆一条,再说我走了家里的田地怎么办,我没有血债,共产党不会把我怎么样!”马玉天说:“你如果将来杠不住了还是上山来吧!”他说:“好,我在山下先看看再说。”曹庆茂瞅见解放军进了镇子来,急急忙忙跑来告诉曹耀宗。曹爷,解放军来了。”曹庆茂一边说一边又向扬春花点了点头。曹庆茂给曹耀宗说话,先把帽子从头上摘下来拿在手上,一面点头哈腰一面说。接着挨近烟塌边站立着。曹耀宗把烟枪一摔,翻身起来,连忙问道:“来了吗?”曹耀宗手忙脚乱,从炕上爬起来的时候,白绸衫子的袖子把烟灯打翻,灯灭了,清油淌出来,漫在黑漆描花的烟盘里。他的秃鬓角和高额头上冒出无数小小的汗珠。几天以前,天池山上的马玉天还来信说:解放军就要到龙河乡来
了,叫他还是赶快上天池山来。他不以为然的说:解放军又没长三头六臂,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没有想到解放军来得这么快。他紧跟着问:“有多少人?都住在哪?”曹庆茂说:“有一个连的人马,往小学校那边去了。”曹庆茂直着腰杆,安然地坐在了烟塌上。把曹耀宗摔在一边的烟枪拿起来,在烟盘里抓了一泡烟在烟枪里,又点燃了烟灯,把烟枪凑过去点着,吧嗒了两口说:“看他们军容整齐,清一色的美式装备,还有几门六零炮哩。”曹耀宗心里一紧:看来这解放军的阵势还不小呢!美式装备可能都是从国军哪儿 来的。 曹庆茂等曹耀宗心里平静一点以后,才慢慢说:“曹爷,这几天,你可要加点小心。”曹耀宗不屑地说:“那些个小毛孩我还应付的了。”曹庆茂是曹耀宗的远房本家。论辈数,他是曹耀宗的叔辈,有时候曹耀宗还要称呼他一声叔,所以他在曹耀宗的面前比较随便。但曹庆茂家没有曹耀宗富有,所以曹庆茂时常来找曹耀宗帮忙曹耀宗就有时接济他一点,由于他以前在恩施县城的药房里做过帐房先生,所以曹耀宗就把他喊过来帮他管理收购部的帐目,就这样他成了曹耀宗的帐房先生。他不仅是曹耀宗帐房先生,有时遇到大事是还给曹耀宗参个谋,出个主意,镇子里的人都说:“曹耀宗的这个帐房先生可以当曹家的半个家。” 这时候,曹耀宗瞅瞅曹庆茂,用询问的口气说道:“叔,这次解放军是在这里常住哩,还是路过?”曹庆茂道:“可能不是路过那么简单的?”曹耀宗说:“那你说怎样应付这些个共产党呢?。”曹庆茂此时又给曹耀宗当起了参谋。他开口说:“曹爷,我看这样……”曹庆茂刚开口曹耀宗就说:“在家里就不要叫我曹爷了吧,那样显得生分。”曹庆茂于是改口称呼道:“大侄子,我看这样今年的租子一概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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