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乡村的体面事 (第1/1页)
“大娘,小心点儿!”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正跑过来,见杨玉秀躲不开了,猛然加速,一下子把她推到旁边,自己躲闪不及,被抹了一脸泥。 “呸,呸,呸!”胡晓明急扯白脸地把嘴里的泥沙吐掉,“大婶子,你太不地道了,趁着我伯我爹不在,敢欺负我们!告诉你,一会儿他们就来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屁孩,你懂个啥,滚一边儿去!”涂唤子伸手要拉扯胡晓明,被他一躲,差点儿把腰闪着。 “大河来了,大河来了!” 围观的人一闪,涂大河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涂大河!你躲哪里去了?你婆娘被胡家的人欺负了,说,怎么着吧?”涂唤子大叫道。 “你……你咋成这样了?”涂大河见自己媳妇上半身全湿了,一脸一手一裤子的泥,吓了一跳。 “还不是他们!”涂唤子看涂大河傻站在那里,心中更加恼怒,“你还愣着干啥?给俺上啊!” “这……这……”涂大河被媳妇一推,向前抢了两步。 胡晓明吓了一跳:“涂大叔,咋着,你要打我啊?” “不……不是……”涂大河急忙摆手,“有话好好说嘛,咱们再商量商量……” “商量个屁!涂大河你这窝囊废,你不上,俺上……”涂唤子一低头,捡起丢在地上的铁锹。 “都别吵了,都别吵了!黑妮,你儿子回来了!玉秀,还有你闺女!” 吵嚷声顿时停住了。大家都往北看。只见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上驶来一辆崭新的拖拉机,拖斗里站着两个十六七岁左右、学生模样的年轻人,里面还躺放着两辆半旧自行车。男孩大约有一米七三左右的样子,身体有些单薄,鼻梁着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模样非常清秀。女孩个子高挑,却有着健康的小麦肤色,明眸善睐,风把她的长发高高扬起。 这男孩,正是涂大河与涂唤子唯一的儿子涂钢。女孩正是上涂村唯一的胡姓人家,胡炳琦的女儿晓晓。他们从云州回来后上了一段时间学,又到了放大假的日子。这周末,也恰恰是晓晓的爷爷,胡家老爷子胡青杨的生日。靳如请假带着晓明打前站,先回来几天做准备。 晓晓眼睛尖,看到麦田里一大群人聚着,很快辨认出来,大声说:“涂钢,是你爸你妈!咦,还有俺妈!还有晓明这臭小子!振强叔,快,快停下!” 拖拉机还没停稳,她用手一撑拖斗边沿,就干净利落地跳了下去。 “你这疯妮子!”涂振强把大脑袋从驾驶室里伸出来,“小心点儿,别摔着了!看小钢多稳当!” 胡晓晓看着慢悠悠从轮胎上跳下来的涂钢,嘴撇了撇:“真磨蹭!振强叔,你先回去吧!回头再拿自行车!” “好嘞!”涂振强哈哈一笑,用力一踩油门,拖拉机猛的抖动一下,喷出一团黑烟,噔噔噔向前开去。 “爸,妈,你们这是咋了?”涂钢扶住他妈,却弄了一手泥。 “妈,浇地咋还浇这么热闹?浇完没?浇完咱回家!你得给我做花椒油捞面!今儿周六,赶明儿我们又得走了!”胡晓晓一瞥杨玉秀、涂唤子大眼瞪小眼的样子,便猜出八九不离十,拉着杨玉秀的胳膊撒娇,同时给涂钢施个眼色。 “是啊妈,俺们一个月才回来一趟,快点儿嘛,都中午了,我饿了!” “饿,饿,饿死鬼投生的!”见到儿子,涂唤子的脸色和缓不少,“不是给你说过吗,别跟这个疯妮子来往,你就不听!把你学习都带坏了!”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被杨玉秀听见。 “你说谁是疯妮子呢?”杨玉秀不干了,“是你小子影响了俺闺女的学习!告诉你,不许再跟他来往,听到没有!” “好啦,好啦,妈,你浇完地没?没浇完,我帮你!”胡晓晓没接******茬,从杨玉秀手里抢过铁锹,三两步来到垄沟边上,熟练地挖泥培土,把涂唤子踩开的口子堵上。 “走吧妈,走啊!”这边涂钢使劲拽涂唤子。 “就是,快回去做饭去,小钢都饿了!”涂大河在旁边帮腔。 爷俩连哄带劝,终于把涂唤子弄走了。 “妈,你又给唤子婶婶吵吵起来了。”晓晓没有穿胶皮鞋,反正旅游鞋已经穿了一个多月,这次回家要洗,干脆裤腿一挽就下了地。 “姐,让我来,让我来!”胡晓明跟在胡晓晓屁股后面。 “谁要跟她吵吵?是她不讲理!”杨玉秀气鼓鼓说,“今天要不是你们来,非好好跟她干一架不可。太欺负人了!” “得了吧,妈,就您这小身板,唤子婶能打你俩。” “这孩子,咋说话呢?刚才你可看到了,你妈可没吃亏。” “是啊,大娘可没吃亏!”胡晓明在旁边眉飞色舞,“就这么轻轻一躲,涂钢他妈就趴垄沟里啦,脸朝下啊,全身心投入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别贫了,快点干!一会儿你爸哥俩都回来!老爷子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咱可别耽误了!”
紧挨着涂万长新盖的房子,是一个显得有些破旧低矮的院落。房屋、院墙都是蓝色立砖,因为年代久了,颜色褪了不少,有些斑驳。正屋四间,一间客厅,两间卧室,一间厨房,然后是位于东西两侧的厢房。这两间卧室,一间胡青杨老俩口居住,一间胡炳琦夫妇居住。幸好老二胡炳臣当兵提干,在外面娶的媳妇,不然连怎么住都摆弄不开了。 厨房里飘来一阵阵炝锅的香味,胡青杨的老伴冯曼菊、二儿媳妇靳如正在忙活着,一个个菜被整治出来,鱼香rou丝、青椒炒rou、木须rou、溜肥肠……锅里还炖着村里人聚会必做的大锅菜,让人垂涎欲滴。 浇完地回来的杨玉秀、胡晓晓、胡晓明一起动手,客厅里中央靠墙的八仙桌被拉到了中央,一会儿功夫,菜就摆满了,然后去请戴着老花镜、正在卧室读书的胡老爷子胡青杨。 “爷爷,别看了,吃饭啦!”晓明象征性地敲敲门,凑过去一看,“呦嗬!爷爷您真行,看得都是古文繁体字儿!这啥呀?” “小孩子,你懂什么!”胡青杨把眼镜摘下来,“你伯和你爹都回来了?” “快了吧?今天他们可一起回来,真是难得。” “你到门口接一接去!他们一来,咱就开饭!等他们一会儿!”胡青杨再次翻开书本。 “好嘞!” 胡晓明跑出去,一拽晓晓,“走啊姐,爷爷说了,让咱们接爸他们去!” 胡晓晓撇撇嘴:“他们还用咱去接?不就是到门口看看?没劲!”嘴里说着,被胡晓明拉着走了。 出门往东不到二百米都出了村,一条还算笔直但坑坑洼洼的道一直通向田野。姐俩就在村口处张望。 “来了,姐,来了!” 只见一辆军用的2020吉普映入视野,上下颠簸,卷起后面一溜尘土。 “你爸行啊,都坐上吉普了!” “那当然!副团职军官!姐,你知道啥意思吗?”胡晓明得意洋洋,“那相当于吉县副县长,副县长啊,比乡长还要大,牛吧?” “切,说多少遍了。还不还是副的吗?咋不是正的?” “姐,咱说话不噎人行不?那是我爸,也是你叔不是?” 转眼间,吉普车已经开到,嘎吱一声停下,胡炳臣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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