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英雄造时势 (第2/2页)
两人分开时,刘无敌咬牙切齿说的这句话整晚在程越的脑海里回响,如今说者已逝,自己还在侯景麾下苟且偷安,却没有一怒拼死酬知己的机会和决然。 “李膺,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窝囊,刘无敌惨死于高岳骑兵的追杀之下,而我却只能坐困孤城,连为他报仇雪恨的机会都没有!”程越红着眼,看着一脸忙碌之色的李膺从门外走了进来,声音低沉地问道。 “我觉得还好吧,”李膺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你有心,还怕没有手刃高岳的机会吗?至于你现在杀不了高岳是不是窝囊我不知道,我只想提醒你,如果你还不做好整军撤离的准备,到时被巡营官给砍了脑袋,那才是真正的窝囊!” “整军撤离?这回又要撤离到哪里去?”程越皱着眉头问道:“我才从王思政那里捡回来一条命,你也不知道提醒提醒我。” “这话是怎么说的!”李膺一脸幽愤,声调夸张地怪叫道:“你自己为了立功,丢下手头上几个军士就跑到王思政那里去了,我李膺不辞劳苦,费尽心力帮你把兵额补齐,一个不少地交到你手里,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居然还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我?” “说我不知道提醒你,你自己也不想想你自打回城见了柳昕柳参军之后就变成了什么样子!”李膺越说越气,瞪着眼唾沫横飞地嚷道:“军司马前来通知你,你说知道了;周义过来催促你,你说别烦我;苏老五跑来请示你,你居然让他滚一边去。现在,你居然还说我没提醒你,程越,我告诉你,”李膺气急败坏地叫道:“你要轻慢军令,我可不拦着你。没了你,我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做我的甲队队主去!”说完,他转身气冲冲地便要跨出门去。
“好了,好了,我也是心痛无敌之殇,心神有点恍惚而已。”程越见李膺一副你不动拉倒的无赖模样,心中顿觉好笑,轻声笑道:“这一次,我们又要退到哪里去?” “还能退到哪里去,去悬瓠城呗,除了那,我们已是无路可走了。”李膺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不耐烦地说道:“河南王有令,除了搬不动,拆不掉的之外,任何东西都要带走。” “除了往南,我们真的无路可走了吗?”程越只觉得心头有点发堵,他皱着眉头涩声道:“如果北方形势对我们如此不利的话,你说,侯王下一步会不会打算直下建康啊?” “北方形势的确对我们极为不利了,昨晚我与周郎中在王思政帐中所说的话,你都听到了,王思政现在野心很大,一口回绝了侯王北取梁州的建议,这就表明他要将河南全境尽数纳入宇文朝廷,我们如果再不走,就会沦为没有根基的客军,最终的结局定然是难以善终的。至于侯王会不会直下建康,”李膺看了程越一眼,慢悠悠地说道:“这个得取决于天时地利还有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否则,我们这一万余人,就很可能被视为叛军而覆灭在南归的路上。” “何谓天时地利人和?”程越反问道。 “所谓天时,便是萧衍皇帝能千秋万世,不至于中途崩殂;所谓地利,便是要在南归途中,有一块可以自主的安身之处;所谓人和,便是要朝中有接纳之声。”李膺懒洋洋地说道:“三者中,地利人和最为难得,客军入朝,信之则顺,疑之则逆,前路茫茫,凶吉莫测啊。” “我记得你当日说,侯王一旦领军入梁,便会挑动内斗,直趋建康,重演晋室之悲。”程越迟疑着说道:“今日你又说前路茫茫,凶吉莫测,何以两论如此悬殊?” “有什么不一样的吗?我此前所说者,势也,今日所言者,事也。天道渺茫,人力难及,事顺则势成,事逆则势败,岂能一概而论。”李膺抬眼朝南望了望,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如今北胡垂涎南朝者不知凡几,萧衍有谢举朱异这样的臣下,有萧绎萧纶这样的子嗣,晋室之悲重演,也会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程越沉声道:“那我们还要留在这里,为殄灭江南繁华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吗?” “孰为虎,孰为伥?孰为纣,孰为虐?”李膺冰冷的话语如幽灵一般在程越耳边响起:“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不能承天下之痛者,不能享天下之乐。若你真怀了这种心思,我劝你还是解甲归田,做你的恭夫顺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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