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第2/2页)

息后，雯菁就会来到天台，老周不在的时候，她会帮着用沉淀的雨水浇花。老周的细心和坚持让雯菁很是敬佩，她明白这些花儿寄托了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深深思念。

    这天下午，正在房间午休的雯菁突然被隆隆的雷声惊醒。从窗外看去，外面的天空被乌云笼罩着，雷声越来越密，时不时有闪电划过天空。一场骤雨倾泻下来，顿时天和地连成了一片。雨点抽在地面上发出啪啪的响声，不一会儿地上就积起了水。

    雯菁茫然地看着这场大雨，暴雨的施虐让她忘了身处何方，只是空洞地站在窗前出神。

    又一道闪电划破乌云密布的天空，雯菁从遐想中惊醒，突然浑身打了个激灵。她突然转身，抓起把伞就往外跑去。

    雯菁飞速地跑上天台，雨点密集地看不到两米外的地方，麦子在风雨中东倒西歪，雯菁焦急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正当她为那些美丽的花朵和替老周感到惋惜的时候，眼前的雨雾中似乎看到了一个黑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雨里。雯菁以为自己眼花了，仔细看了看，惊呆了，她看到老周就站在园圃的边上，双手撑着一件雨衣挡在花朵的上方，他全身上下都在往下淌水，不知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雯菁顾不得多想冲进雨中，来到老周的身旁，老周的鼻尖和下巴处的雨水已经连成了线，但他仍然用手撑着那件雨衣，纹丝不动。

    “老周！你在干什么！没有用的！你这样只会把自己淋坏！”雯菁怒气冲冲地喊道，伸手去拉老周的手臂。

    老周缓缓地转过脸，双眼茫然无助地看着雯菁，雯菁愣住了，那是双怎么样的眼神啊，仿佛瞬间被抽空了灵魂一般。

    凤仙花在雨水的施虐下贴在了地面上，花瓣飘了一地，老周慢慢放下双手，雯菁趁机将他拉进了屋里。

    “走吧！别难过了，花没了可以再种。”雯菁对淋成水人的老周说道。

    老周颓然地坐在台阶上，不发一言。正当雯菁怀疑老周的是不是有些精神失常的时候，老周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的女儿十四岁了。灾难刚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开着车准备逃回北方的老家。车子开上高架的时候，才发现出城的路口已经被堵死了，没办法我们只好下车，跟随逃难的市民一起往前挤。才走了一小段路，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人们开始惊恐地往回跑，出城的人流突然又开始往市区方向逃。当时人们都已经吓破了胆，只知道跟着人流跑，我们夹在中间没办法，我只好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拉着妻子调头往回走。但是车多人多，加上乱糟糟地挤成一团，根本没办法跑，身后和四周不时能听到惨叫声，人们更加疯狂了，有些人甚至直接爬上栏杆往下跳，好多人就这样摔死了。

    当时我们害怕地不得了，我只管拼命往前挤，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跑到了开阔的地方，我学着别人的样带着妻子女儿沿着高架飞快地跑，根本没有多余的脑子去考虑逃去哪里。

    就在我们找到高架的一个入口准备逃回地面的时候，迎头又碰上了一群从下面逃上来的市民，他们的身后，那些恶心的怪物正疯狂扑咬着活人，到处是被咬开的rou和四处飞溅的鲜血。身前身后都是不断被扑倒的市民和越来越多的丧尸，我们被困在中间走投无路。我女儿从一开始就将头埋在我胸前，听我的吩咐一直闭着眼，我的妻子也已经跑到极限，手脚发软使不上一丝力气。就在我们准备等死的时候，突然我看到了一幢建在高架边上的房子，其中最边上那户人家的阳台，离高架的距离并不远！丧尸已经扑到面前，我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拉起她们就往那里跑，阳台离高架护栏不过一米五左右远，可是，可是我只能抱一个人跳过去！”

    老周用手紧紧揪住自己的头发，指关节捏得咔咔直响。

    “当时我下意识地抱起我女儿，爬上护栏跳了过去。当我忍着剧痛爬起来，想要重新回去的时候，我的妻子，她，她已经被丧尸咬断了喉咙……

    这个时候我女儿早已经睁开了眼，她亲眼看见她的mama惨死在面前。从那以后，她没有再跟我说一句话，没有再吃一口饭，她觉得是我害了她mama！每天夜里她都脸色惨白地惊醒，哭成泪人。见她一天天虚弱下去，我想尽办法劝慰她，希望得到她的原谅，可是她根本不愿意听我说一句话。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狠狠地骂了她一顿，希望她能清醒过来。那天夜晚，我醒来发现她不见了。我发了疯似地到处找她……等我最后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具冰冷的尸体。她爬上楼顶跳了下来，临死的时候，手里还抓着刚刚过生日的时候，她mama送给她的那只发夹……”

    老周泣不成声，跪坐在地上，痛苦地将头埋在手臂里，仿佛要躲开那可怕的记忆。

    雯菁呆呆地站在原地，哭不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