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8 青阳湮漓 (第2/2页)
天人,竟能随舞而生,起承转合间毫无凝滞阻塞。纵使前几日空桑已如约亲自登门为她奏瑟,但那毕竟是旧曲新弹,如何及得上今日曲随舞生这般神乎其技。 湮漓还在惊叹之中,身着劲装白衫的舞姬已倏忽进入场中,只见此舞姬舞如其装,与青裳舞姬曼妙婀娜、弱柳扶风的轻柔舞姿大异其趣,无论一舞一蹈、一颦一笑,均是干练爽脆、明快清朗,然而又能恰恰融入青裳舞姬双人共舞之中,浑然天成,绝无一丝违和之感。两种截然不同的舞姿,如此奇妙地融为一体,相辅相成。更绝的是,空桑的瑟音,自劲装白衫舞姬入场后,只是轻轻一拨,已于清音柔乐之中生出徐徐风雷,逢景合声,牵引着三名舞姬蹈舞其间,谱出别样风华。 湮漓目光一扫,但见除了高坐首席的轩辕·云炽之外,一时满座皆惊,尤其是高阳·恪珖,一双稍稍上挑、略显阴鷙的眼目仅仅盯着场中,泛白无须的面上,难掩讶色。“高阳向来自诩帝室正统,连带着文艺舞乐也看不上其余诸国,做梦也想不到竟会有空桑这般天人绝艺。”湮漓促狭地想着,险些失笑。 这时,忽听得瑟音骤厉,场中舞姬动作明显加快,劲装白衫舞姬舞姿越发跳脱开阖,竟已不知不觉间独占了大半舞台,青裳舞姬且舞且退,显是已沦为场中配角。看到这里,湮漓不由得心中一动,看向独立场外迟迟未动的黑甲舞姬。 果不其然,随着空桑瑟音达到最高之处,黑甲舞姬旋身入场,插入三人之间,比起劲装白衫者,黑甲舞姬舞姿潇洒飘逸,更胜一筹,只在几个起合间,原本占据舞台中心的劲装白衫舞姬已然屏退边缘,全场中心,登时易主。而这一切,空桑仿佛早已了然于心,音符声调,每每契合无比,天衣无缝。四名舞姬围绕正中心的湮漓翩翩起舞,仿佛她才是整个舞台的焦点核心。 “好!”瑟音方落未落,暮临·鉴已拍案而起,高声赞道。湮漓这几日与他相处,已知这霄云禁卫指挥虽人在朝堂,却终究跳不出那风流倜傥、飘逸洒脱的豪门贵公子习性,对于喜欢的东西,向来不吝称赞。 自他而始,席间一片称赞,久久不绝。但湮漓注意到,高阳·恪珖只是礼节性地随口赞许,不冷不热,与他应对昭阳侯晋阖时的态度举止大相径庭。 湮漓不解,不知怎的,他隐隐咂摸出一丝异味。 “使节大人,觉得此曲、此舞如何啊?”轩辕·云炽的声音中,有种湮漓熟悉的味道。她想起来,他和前白虎卫大统领刑天·烈说话时,也是这样的声音。
高阳·恪珖客气道:“舞姿曼妙无双,乐艺堪称一绝,本使有幸得见,叹为观止。” “使节大人所言极是,空桑乃是凌霄御用乐女,其技艺非凡,自不必言。倒是这四名舞姬,殿下,您可真是出人意料啊。大家都说,全皇天最好的舞姬,都在右相大人府中,可今日一见,下臣怕是只能改口咯。”昭阳侯笑道。 轩辕·云炽脸上笑意更甚,“王女,不知今日之舞乐可趁心意?” 湮漓不妨他问到了自己身上,心思却还停在对他的疑惑中,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王女聪慧,本殿下就说了,这场中,瞒过了谁,都瞒不过王女。哈……哈……哈……”没想到轩辕·云炽不愠反喜,竟不期然蹦出这句话来。湮漓一惊,茫然看向正自得意的轩辕帝嗣。 “恕末将不才,敢问殿下何意?”另一边厢,暮临·鉴问道。 湮漓看到轩辕·云炽眼中流淌出nongnong笑意,也不回答,似要将她淹没,一时间心念电转,不知如何是好。目光流转间,扫过了静静侍立一旁的四名舞姬,仿佛记忆的钥匙落在手心,她一把抓住。 “殿下,此舞虽好,但出处……”湮漓虽然不确定,但破天荒地,她不想输给轩辕·云炽。“静以对,凡事谋定而后动。”母后的教诲,在她脑海里刚刚冒头,便被强行压了下去。 “既然王女已然猜出。本殿下相信,第二个猜出的人,虽不中亦不远矣。”轩辕·云炽意味深长的眼神掠过湮漓,看向另一方。“你说是么,高阳大人?” 高阳·恪珖面色镇定,端起身后侍女方才满上的佳酿,一饮而尽,“殿下,本使愚钝,不知殿下何意。” 轩辕·云炽笑意更深:“十日前,王女于凤还阁遇袭,本殿下适逢其会,有幸箭毙杀手,护的王女周全。这舞,便是本殿下回府之后,以此次袭杀为蓝本,教府中舞师编排而成。” 湮漓一边听着,右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左边的伤口。根据凌霄岐黄的叮嘱,这伤口尚得数十日方可痊愈。轩辕·云炽,你到底想做什么? 纵使连自己都认为高阳的嫌疑最大,但毕竟牵涉高阳,兹事体大,难不成你要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抓捕拷问高阳使节么?对于轩辕·云炽意料之外的举动,湮漓顿生疑窦。 高阳·恪珖道:“殿下别出心裁,竟能以行刺化舞蹈,着实令本使佩服。”说到“本使”二字时,咬字尤重。“只是,本使有个疑问,殿下言中,似乎本使乃是应当猜出这舞蹈由来之人。这可就怪了,本使自王女入住凌霄以来,从未踏足凤还阁一步,与王女亦无深交,又怎能见舞知意,猜出舞蹈来源于王女被刺一事呢?” “殿下,使节大人言之有理。”暮临·鉴忽然出声,却是帮高阳·恪珖说话。湮漓几不可闻地瞟了身旁的少年将军一眼,对他的反应与态度暗暗赞赏。要知道,霄云禁卫向来地位超然,此次湮漓遇刺,无异于被狠狠打了两个大耳刮子,已然令人怀疑其能力是否足以卫戍凌霄宫城。都指挥使暮临·岳峙大发雷霆,至今都未放下对此事的调查。现在轩辕·云炽在暮临氏前隐隐然将主谋指向高阳,暮临·鉴必须表明态度,方才不会无缘无故被栓上了轩辕·云炽的战车。 轩辕·云炽闻言,笑道:“哈哈哈……使节大人,暮临将军。你们都误会了,本殿下无心之言而已。” 无心之言? 轩辕·云炽竟以一句无心之言把这事儿抹了过去?湮漓不敢相信,虽然接触并不多,但她知道,轩辕·云炽绝非知难而退之人。 他到底想干什么! 湮漓环视全场,轩辕·云炽脸上依旧挂着自负的笑容,这让他口中而出的“无心之言”套上了一层蒙蒙云雾;高阳·恪珖镇定自若,右手手指扣在业已见底的酒杯之上,轻轻地敲打着,眼睛紧紧地盯着轩辕·云炽,他在等待着答案;昭阳侯察言观色,想必已经明白了眼下绝非自己说话的时候,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啜饮着美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如果没有全场的鸦雀无声的话;暮临·鉴的右手已经搭在了腰间长剑把手之上,霄云禁卫拥有天上亲赐“剑履不卸”的特权;还有,空桑…… 是的,还有空桑。 湮漓惊讶地发现,空桑端坐场中,面沉如水,只是低头盯着古瑟清角,丝毫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不知怎么的,看着她,湮漓心头悄然生起一种感觉,她早已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来啊,送上本殿下为空桑姑娘准备的谢礼。” 轩辕·云炽的声音打破沉默,湮漓的眼睛,再也离不开空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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