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雁关初识(2) (第2/2页)
阿七叹了一声,让幼箴搀着慢慢走出门去。 天一过午,阿七便乏得有些撑不住,嘱咐幼箴道:“我略阖阖眼,你警醒些。” 幼箴也看出阿七面色不妥,当下应了。 中间隐约觉得幼箴替自己擦过几次伤口,无奈两眼却睁不开,索性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醒来只觉双臂僵直,左臂是因箭伤,右臂却是被幼箴枕着——向窗外一望,天色已晚。 勉强动了动右臂,幼箴迷迷糊糊抬起头来,伏在塌前问道:“好些?” 阿七起身倚在榻上,哑然道:“是。那人还未回来?” 幼箴只摇摇头。 阿七默了半晌:“若明晨仍还未归,你便自己到城中驿馆去吧,听闻上将军隋远为人和善,体恤下民,应是肯将你带回京中。” 幼箴一怔。 阿七便浅浅笑道:“像你这般彪悍,定能闯入驿馆,见到隋将军。” 幼箴顾不得阿七出言讥讽,只恨道:“那你呢?” 阿七便道:“我留下等那祁人,他若不归,毒也不得解。” 幼箴银牙一咬,“罢了,大不了嫁给表兄便是!我带你一同去找隋将军,他带了京中名医随行——” 阿七却道:“不可。昨晚阴差阳错将我当做了刺客。如今若是去了,必定凶多吉少。再则,不知晓毒源,名医亦无良策。”阿七将气息捋顺,缓缓又道,“只怕如今雁鸣已封城,各处搜查刺客了。” 幼箴见瞒不下去,轻声说道:“方才我回客栈一趟,取了行李马匹过来。城墙上已贴了缉凶告示,只说是个祁人,而那画像。。。。。。却有几分像你,唬得我赶紧逃了——” 见阿七静默不语。幼箴急急道:“你放心随我去找隋远,我自有办法保你平安!” 此时房门轻响,乌末一身寒气,手中硕大一只包袱,正推门进来——倒将两人唬了一跳。 乌末走来向榻上坐了,掀开阿七肩头的棉布看了看,问道:“今日可觉得头晕腹痛?” 阿七道:“只是头昏乏力,并无其他。” “你昨日流血虽多,也算因祸得福,冲净了伤口。”乌末低声道,“只是毕竟耽搁了几个时辰,如今若要将毒尽数拔去,却要多费些时日。”
阿七轻笑道:“如此便叨扰了——” 乌末抬眼将她一望:“你不怨我用毒箭伤你?” 阿七便道:“换做是我,也会如此行事。呼延兄过后却肯出手相救,云七自当感激。” 乌末便笑道:“昨晚藏身城下,云公子果然意气,不曾将乌末供出,乌末自当救你!” 一面说着,抓了包袱便要出去。阿七忙将他唤住:“等等——” 乌末转回身来。 阿七道:“云七心有顾虑,便对呼延兄直说了——如今城中戒严,四处寻那祁国刺客,呼延兄如何还能来去自如?” 乌末闻言大笑,却不肯相告,只对阿七道:“今日出去,听闻隋远一行要在城中耽搁一阵,吉日方可出关,如此倒好,你们衍国人都说一动不若一静,你安心在此将养便是。”说着便自去备制草药。 阿七与幼箴便在此处住下。因听闻刺客的画像与自己相似,阿七心知必是当晚逃脱引人生疑,于是半步不曾踏出院门,每日只有乌末进进出出,不时带回些新鲜消息。 时日稍久,便知这乌末曾在北祁牧马,如今却在边城贩卖散碎货物,时而运了大衍的酒水去北祁,又或将祁国的牛羊rou脯运至衍国边城,此番战事之前,亦曾将一些北祁良马引至大衍,故而与雁鸣驻军略有些交情。 乌末粗通医理,为阿七配了三五日汤剂,还寻来蜂巢割下碎胶,入烈酒熬制,混在药中涂抹伤处,只说如此可令创口早日愈合,且少留疤痕。阿七听闻,很是遂心。 而幼箴不能四处闲逛,除去照料阿七,日日百无聊赖,只好同乌末一起打理药草。 过了六七日,阿七便觉伤口微痒,心知已是无碍。这日晚间,乌末端来一碗汤药,入口酸涩,又满是酒气,与往日药剂全然不同。阿七也不多想,抬手饮尽。旁边幼箴被药气熏得兀自捏着鼻子,递过一碟糖渍杏干。 阿七向碟中拈起一片嚼了,便听乌末笑道:“力尽于此,若再有不好,我也无能为力了。” 阿七闻言便笑道:“呼延兄医术精湛,云七已是感激不尽。人既食五谷,日月更迭,岂能万般妥当?” 乌末也笑道:“云公子小小年纪,却如此豁达洒脱!我并非像你们衍国人那般故作谦辞——实不相瞒,祁人都说毒无解,你们也说解毒必以毒攻之,这道理,你该当明白。” 见阿七点头,乌末便接着道:“自来万物皆有毒性,不过温寒强弱之别,此间又分甘辛苦咸涩,入脾肺心肾肝——” 箴儿本就忧心,此时早已不耐:“这些何须你啰嗦?只说日后落下什么症候便是!” “既是连姑娘都一点即透,我倒不必赘言了!”乌末笑道,“此番解毒之物多属阴寒,如今滞在五脏六腑,男子倒还好些,却也伤了元气;若是女子,乌末断不敢使这虎狼之药。” 阿七也略略翻过医书,心内已明白了几分。 幼箴却不解道:“女子如何?” 乌末也不避讳:“阴寒伤血,必是不益生养。” 幼箴便闭口不再言语。 阿七干干一笑:“仅是如此么?” 果然只见乌末笑道:“此仅是其一。先时为引药入肝肾二经,用了一味西炎药草,却是奇毒。方才那药酒虽可压制其毒性,却不能尽解——” 乌末尚未说完,幼箴便将手中瓷碟摔在桌上,“日日将药草磨来碾去,连脉息也不探,还道你是什么神医,谁知却比那江湖骗子还不如!到头来竟是陈毒未尽,新毒又发!” 乌末将手一摊,望向阿七。 阿七按住幼箴,口中笑道:“呼延兄接着说便是。” 乌末复又开口说道:“既是以酒做引,日后云公子不妨将酒戒了——此是其二。” “哦?这也蹊跷。我平素极少饮酒,倒是无妨。”阿七笑道,“只是不知,若饮了酒又当如何?” “若饮酒,其后如何,连我也不甚明了。”眼见那幼箴又要发作,乌末遂不耐道,“姑娘且等我讲完可好?”一面说着,望向阿七,“乌末只知这味西炎药剂渗于四肢百骸,极难排尽。若是饮多了酒,即便时隔经年,仍能将药性引出,而此药最是温燥,男子——” “呼延兄——”只见阿七突然笑道,“多谢呼延兄提醒,云七自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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