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釜底抽薪(1) (第2/2页)
说几时才能回呢!” 覃笙一怔,旋即微笑道:“不会。允郎已许久不曾去了,自从西府那边的王爷。。。。。。”说着微微一顿,敛了笑,低头轻道,“允郎便极少走动了。。。。。。” 西府。 花窗外,廊后海棠依旧葱葱郁郁。玲珑画屏挡不住穿帘而过的微风,扑在面上,竟令卞四胸口生寒,紧接着再难自抑,浑身打颤,竭力想要稳住心神,却只是徒劳,颤声开口道:“何时得的消息。。。。。。为何先到了先生这里,却不先报与我知。。。。。。是了,这才像少钦他的行事,”卞四双目发红,却微微笑着,眸光渐渐变得笃定无比,“是了,定是他,定是他!”深吸一口气,“如今之势,事不宜迟,先生可向老王爷进言,在京中早作筹划。明日一早,卞四即刻启程赶去陵南!” “并非我先得知。是前日宁王爷入朝,知悉了敬国公之事。朝中虽有人生疑,然众目睽睽之下,那御赐的‘承恩印’决计作不得假。”说到此处邱邕面露隐忧,“我亦只是猜测,你不必如此心急。即便真如你所想,留在京城亦是——” “不!”卞四斩钉截铁,“川路太险,军中之事亦无需我卞四置喙;至于京中,有老王爷在,自是万般妥当;定洲已定;唯有南下,卞四才得略尽心力。” 邱邕凝神不语,卞四接着道:“吴家肃家早有异心,如今更添增设南书院一事,卞四必得再去靖州。靖州事结,便去青城等着少钦。少钦一旦出川,必先入青城。。。。。。我意已决,还请先生莫再劝了。” “也罢。”邱邕叹道,“而今若要南下,唯有水路可行——此去万事小心。” 一时间邱邕先行离去,卞四更觉心悸难支,摸索着扯下佩在腰间的香药荷包,嗅了许久才渐渐缓了过来。玉罗进房中来换茶,见状忙问:“公子觉得如何?可是身感不适?需请大夫来么?” “不必。”卞四低声道,“略驻一驻便走,再添些茶罢。” 玉罗便为卞四斟了茶。此时卞四带着几分怔忪,将手边盛白子的棋篓倾倒,在满案摊开的白子中一粒粒细细翻找,失神一般喃喃轻道:“该有一颗永子才对,该有一颗永子才对啊。。。。。。” 玉罗不明所以,抬眼却见卞四眼底微潮,唇边反倒透着一丝笑意,渐渐的笑意愈来愈明显,直到忍不住放声长笑,终是笑得眼角滚下泪来。 接连几场雨,山风一夜凉似一夜,眼看又近秋熟。 月色皎洁如洗,照着脚下乱草丛生的细径,倒还不算难行。翻过山梁一望,远处亭中正有两人凭月对酒,竟似十足的闲情惬意。
“时日无多,将军还不能决断么?”中年男子淡然道出此语,便如将一粒石子随手投入湖心。 林又照神色寂然,沉吟许久。 男子又问:“宜远先生可有信来?” 林又照微一摇头,开口道:“国公府的信能送至,孙宜远的信照理也能送至——弥先生不觉此事大有蹊跷么?据我所知,敬国公并非只送出一封,也并非只送去一地,而是京中、靖南、青城皆有,且封封不同!” 弥溯却避开不谈,微笑道:“本以为将军今日相邀,只为临战在即的相卜之事。”说着低头自顾向杯中续酒。 林又照便顺势将话一转,“说起相卜之事,前日在猎苑之中,弥先生可见了翀公子?” 弥溯稍作回想,片刻之后方道:“正是。” “依先生看,翀公子面相若何?” “自然是稚子心性,烂漫可喜——” “当日得先生一言,今上非但未曾降罪,反倒委以重任——先生于林某,正可谓再造之恩,感佩于心没齿不忘!”林又照正色道,“林某面前,先生何妨直言!” 弥溯觑眼睨着酒杯,仿佛不胜酒力,轻喟道:“。。。。。。不知将军想听何话呢?” “弥先生。”林又照直望着弥溯,语气更重了几分,“正如先生所说,时日无多,秋初兴兵已成定局!方才先生问我为何迟迟不做决断,眼下之势,叫我如何决断!先生只需明示,翀公子他究竟是不是——” “是当如何,不是又当如何?”弥溯长叹一声,打断他道,“将军仍觉时势不乱?莫非此时还要再作反复?将军若真有此念,枉我三年前向今上进言!” 林又照满目坦然,“先生误会了。林某实无此意。只是,心有不明,实在难甘。” 弥溯又是一叹,“最迟不过月末,万事当有转机。天意若何,日后自明,将军莫再追问了。”说着起身作辞,临去时又留下一言,“今夜若有人来访,许能稍解将军心中之惑。” 武人耳力异于常人,林又照早已听得不远处草丛中隐有窸窣之声。弥溯却全然无觉,只身漫步而去。 目送弥溯走远,抬手斟满面前的空杯,“何人匿身在此,还不速速现身!”声音不大,然自有威仪,令人听而生畏。 果见草丛中人影一晃,上前拜倒。 “你是?”见那衣饰装扮,是个阉人,一时只觉眼熟,似乎不久前还见过。 “奴婢安奎,是肃夫人身边的宫人。” “肃夫人?”林又照虽觉讶异,却不动声色,“夫人深夜遣你来,有何事啊?” 安奎膝行几步,双手呈上一只匣子。 林又照不觉冷笑道:“肃夫人深居宫苑,想是不知林某的脾性——” 安奎回的泰然自若:“素闻将军清正,从不赴人宴请,亦不受礼。只是今日却有不同,听说将军收下了幼箴公主的药方,此方若要起效,尚缺一味引子,正是奴婢带来的青果蜜。” 林又照听出他话中有话,冷声问道:“何人派你来的?倒有几分胆量,竟不怕我杀了你么?” 安奎只将木匣高举过顶,“还请将军笑纳。” 心中虽怒,到底好奇占了上风,林又照探身接过——只见匣底藏有一层暗格,内中正是一封书信。展开匆匆扫过,虽早有预感,却仍是大出所料。不觉将手拍案,“此人果然还活着!” “所谓吉人天相,”只听安奎说道,“殿下屡有天助。” “哼。”林又照冷笑一声,万难想到,此人似以无心之举,便将慕南罂困于埈川,又使宓罗甘心归顺,不止如此,更令敬国公传书京城,自揭谋逆之罪!惊怒之余,对那安奎说道:“既如此,是宁王派你来的——只可惜,宁王他打错了算盘!” “非也,”安奎淡然道,“此事无关宁王殿下,奴婢是奉宸王之命而来。” 。。。。。。拼尽气力,猛的挣坐而起,额间冷汗涔涔,始知自己仍还坐在榻上。回想方才,梦中情景早已模糊,只隐约记得有一双臂膀将他牢牢抱在怀中,而他身形矮小,似还是个幼童。一番回想,胸中竟似痛非痛,凄楚不已——惶惶然起身,又不愿惊醒枕边之人,悄无声息掩门而出。 阿七夜半醒转,见夜色尚浓,身旁却空无一人,等了片刻,便也悄悄起身,向门外探了探,黑黢黢的连个灯影也无,不免诧异。 廊上侍卫听见门扇响动,便走到近前,回说王爷去了湖边。 阿七便不肯再等,径自往月沉湖寻人。 侍卫少不得同行护送。赶至湖畔,月下负手立着一人,倒也是一位翩翩公子,却不是赵暄。 阿七恰是一身男装,一照面,索性拱手道:“权公子——” 宗毓乍看略显惊讶,转而便含笑回礼,“宗毓久闻夫人之名——” 阿七也不知他指的是自己的哪桩蠢事,总之过去桩桩件件如今回想都令她汗颜——环顾四周,讪然道:“取笑了。权公子深夜观湖,可曾遇着什么人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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