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望族_第0054章 恐难从命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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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54章 恐难从命 (第1/1页)

    家中没有余粮,春梅姐对前来雪中送炭的沈少爷非常感激,千恩万谢的将采冬送了出来,站在门外,久久没有回去。

    话说她之所以行事轻浮,并非没有原因。

    早在当年成亲时,不知沈大柱从哪里听来了流言,说春梅姐在家偷偷养过汉子。

    倒霉的是春梅姐有一年玩秋千,不慎一脚踩空跌下来,正好撞在了胯部,当场流了血。

    大概就因为此事,有知情者借此暗地里造谣,谁让春梅姐生得貌美呢。

    洞房花烛夜,沈大柱自以为谣言是真,不管春梅姐如何解释就是不信。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沈大柱一想到自己的脑袋上冒出绿光,便愤怒的动手殴打妻子,打了还不许妻子叫出声来,也不许外人看出她身上的伤痕。

    沈大柱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性情霸道暴躁。那一年,沈安夜里出来方便,听到儿媳妇被丈夫打得辗转呻-吟,气得大叫儿子出来,骂他是个无福消受妇人的恶鬼。

    从那以后,沈大柱变得收敛了些,但也因此跑到外头一连多日不回家,不久学会了酗酒、学会了赌博,学会了与不三不四的妇人勾勾搭搭。

    春梅姐起初是很贤惠的,自始至终没有对外人说过丈夫的半点错,苦苦忍受,一边盼望丈夫能够回心转意,一边勤劳做事,孝敬公婆。

    但大宅院向来没有秘密可言,挨打的事儿很快传遍了,那时候的沈家人对漂亮懂事的新媳妇都有好感,人人善意的认为哪个闺女年轻时没有情窦初开过所以一时糊涂也情有可原。

    当时春梅姐的贤惠博来所有人的一致赞扬,连雪白胡子的老管家也背后赞道,“好一个贤德的媳妇啊!”

    还有诸如“大柱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好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之类的话。

    那时候,这些表扬给了春梅姐一种无形抚慰,不仅抚平了她的痛苦,并且使得她可以挺起胸膛,骄傲做人,尤其对于那些轻浮的,不守妇道的女人骄傲。

    但是,时日一久……

    盛开的花朵不能没有水的浇灌,春梅姐又是天生那方面非常强烈的女人。

    一到夜晚,当她孤零零的躺在冷清清的被窝里失眠的时候,空虚与寂寞,对青春和美貌转瞬即逝的恐惧,无尽的黑暗的长夜,对自己所嫁非人的不幸与惆怅,纷至沓来。

    有时候,隔壁家传来夫妇俩的敦伦声,难受的春梅姐从炕上爬起来,推开窗户……

    仰望星空,黑夜里闪烁着满天的星光,野外浮荡着调情的虫声……

    此后的春梅姐继续忍耐着,一切都忍耐着,只为了得到老辈和其他人的赞扬,一如全天下的妇女。

    一直到丈夫彻底学坏了,不但抢走她的所有嫁妆,又频频偷拿父母的积蓄,还连连盗窃沈家东西的那一年。

    春梅姐崩溃了,沈大柱不学好,所有人都开始指责于她,不消说起因的根子上就在于她当姑娘时的‘不贞’,而成亲了这么些年,为何沈大柱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呢

    丈夫的种种不好,过错自然还在于妻子的身上,古时对妇女的偏见根深蒂固。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春梅姐没有怀过孕。

    总之没有人不再夸她贤德了,反而往日的贤德通通成了笑话,传言四起,有人背地里说大柱之所以变坏了,都因为他媳妇表面上一本正经,实则到处勾搭男人,闹得大柱不堪忍受云云。

    好在谣言没有证据,很快被四太太压了下去,但是管不住人们暗中的那张嘴。

    此时气苦的春梅姐也没了年轻时的单纯,她明白一则自己勤快做事,不免得罪了许多偷懒耍滑之人,二则天生貌美,丈夫长期不在家,无时无刻不引来人家的丈夫儿子觊觎,他们哪怕只为了近距离的与她说上几句话。

    所以早就成了妇女们的眼中钉,加上最近连公公婆婆也开始不满了,春梅姐愤怒之下干脆也不管了,既然你们人人都骂我放荡,那我就放荡给你们看好了。

    当然不仅是为了报复,年纪大了,很多事也看开了,破罐子破摔干脆借机放纵本性。

    苏州城,王宅。

    沈侃随着沈嘉绩二人出来穿过两条大街,来到距离北门不远,刚刚建成的阳明公祠。

    庙祝闻讯跑了出来,王潜斋也跟着走出来,拱手笑道:“爽约有罪,爽约有罪。”

    耘农先生问道:“匾写完了没有”

    庙祝指着院门,说道:“写完不久,在那晾着。”

    当下大家进了门,沈侃就见前方竖着一面一人高的大匾,上写“王文成公祠”五个古劲朴老的大字,墨迹还未全干。

    沈嘉绩连连赞叹:“笔如其人!写得好。”

    “聊以塞责,有愧先贤。”王潜斋谦逊的道。

    庙祝不失时机的恭维:“小祠留芳,全仗施主大笔。”

    二人相视而笑,当下沈侃跟着长辈整理下衣衫,净了手,进去给阳明先生的神像敬香,鞠躬。

    在公祠吃了茶,说了半天话,这才返回王家,就见王潜斋的儿子还站在门前恭候。

    进了书房,王潜斋说道:“当日席上的话,到底有什么事情见委兄弟自揣毫无所长,不知有何能效力的地方”

    耘农先生说道:“咱们说话开门见山,沈兄之意,欲以弟子读书之事,烦世兄管理也。”

    “如何管理”王潜斋微微皱眉,“一发明说了吧。”

    沈嘉绩说道:“那我就一发造次说了。家下子弟和村里的孩子,尚未上学,想恳请兄长在沈家村设帐。前日若骤然提及,显得小弟敦请之意不恭,故今日造府相商,望兄长应允。”

    “此事恐难以从命。”王潜斋听了直摇头,“沈兄见爱,我心领了。咱们好友之间无需见外,本来教育后辈不敢推托,但家里有个缘故。家兄打京城退仕回来,比我长了二十岁,今年整六十了,每日同桌吃饭,一家人相依已惯。我若到沈家村,以家兄老来的性情,我知道此事行不得。”

    “子贞兄长回来了”沈嘉绩很是意外,“贵昆弟友爱之情,自是难免。好在彼此相隔不远,数个时辰之间即可相见,王兄就不必过执了。”

    “唉!今日不同往日矣。”王潜斋露出苦笑,“我是领教过家兄的脾气。年初我有事上杭州去,言明十五日即回,不料在那里多耽搁了五天。哪知这五天呀,家兄就有几夜睡不着,孩子们为此都慌了,连番派人去接我。等我赶到家时,就见家兄喜极,笑出了几滴眼泪。我就说人都回来了,大哥,你怎么了

    兄长说:‘我也知道不该如此,可就是放心不下,由不得不日日焦急。’如此过了半个月,他老人家才算忘了。你们说如今我要长住乡下,家兄岂能同意”

    静静看着的沈侃心中涌出暖意,对儒雅的潜斋先生又多了几分好感。

    沈嘉绩更是暗道平日就景仰王兄之为人,原本就十分的想请回去,今日亲眼看见人家的儿子教育有方,而这一番兄弟友爱又真性流露,舍此等人物,我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师长故此这件事万万不能当面错过。

    如此一想,他赶紧对耘农先生说道:“不急,此事咱们暂且不提。”

    沈侃会意,四叔是怕耘农先生忠人之事,继续劝下去,反而逼得潜斋先生直接一口回绝,那么此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如此他们聊起的别的事,沈侃坐在靠门的地方,看见王家下人忙忙碌碌,似乎在准备饭菜。

    潜斋先生的家面积不大,家里没几个人,而他大哥毕竟为官多年,住在后头的大宅子里。

    儿女大多皆远在外地,这老人上了年纪,脾气会变得古怪,所以格外依恋起自己的兄弟来,一刻不见都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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