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的手链】 (第2/2页)
汤,冰凉凉的拍黄瓜。陆正阳面色发白,那块破棉絮还是在心头堵着,吐不出,咽不下,软而韧地梗在那里…… 母亲问素素:你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 程素素随意地拨弄着腕上的手链:因为我爱他。可我清楚,他成不了我的人。 四 神思恍惚了好几天,陆正阳刚上班就被找去谈话。不是董事长找部门经理,是岳父骂女婿。摔一叠素素与他在一起的亲密照片在他身上,老jianian巨滑的男人终于为了心爱的女儿大动肝火。 “你还敢说是逢场作戏?逢场作戏你会跟那个女人到她家里去?” 期限是三天,三天里陆正阳必须彻底解决与程素素的问题,然后公司会安排他飞去美国。否则就是离婚,就是失业,就是把辛辛苦苦博得的高薪厚职拱手让出——或者,让出的是整个华泰广告。 东窗事发就发了吧。也许发的正是时候。虽然有点丢脸但总算和平解决,苏家已经够仁慈。现在不能不离开程素素,无论有多少的舍不得。素素的手,纤指破新橙。洗手做羹汤。手馁红杏蕊。红酥手黄滕酒。但不舍得又如何,一些道理是浅显到连孩子也懂得的。 而且,到她家里去过那次之后,看到程素素就忍不住要想起她母亲,那块破棉絮就偶梗到了喉间。而且,莫名其妙地,总觉得有冷飕飕的气息从每一个毛孔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或者,到了美国,物换人非,一切都会忘记,甜的记忆,苦的记忆,以及当时,她的纤手香凝。 寒冬到初夏。不过是一场迷离的烟花,最后必将归为空寂。 起初就看到了这样的结局。过程是两个人的心甘情愿。 甚至连抱歉都不必说。 再踏出这道门,他就不再是她的夫,她的郎,她的情人,她的男人。他将成为地球另一侧,与她再无相干的一具rou体。 程素素定定地看了他良久,如水般偎过去: 再给我一夜,我只要一夜…… 十五年前,便也有个女人这样贴紧了心爱的男子,哀肯着,喘息着,呻吟着,却依旧是不容回绝的语气: 再给我一夜,我只要一夜…… 这样的时刻。做兽比做人快乐。 如导演一场精彩好剧,看着他魂飞魄散,看着他醉生梦死,看着他上穷碧落下黄泉。谁说女人就是弱者,这场战役,服输的永远都是男人。 累吗? 累。 不。你不许说累,再说累我就把你绑起来,虐待你……你喜欢我虐待你吗……素素软如三春绿柳,似玩笑,又似爱娇,重复许多次玩过的游戏——长长的玻璃丝袜扯紧,左手,右手,左脚,右脚,将身下精疲力竭的男人拼成了一枚僵硬的汉字。
她的手,在这枚汉字的横竖撇捺上反反复复地游走,一厘一厘,一寸一寸,喘息如丝,媚眼如丝,绣花般细,春泥般软。然后,拇指与食指缓缓分开,停留在撇与捺交汇的那一点上。这个男人的颈项。 他的眼里闪动的是什么呢?憎恨,后悔,厌倦,绝望,还是恐惧? 程素素笑了,把手举到陆正阳的眼前:美吗? 美……素素,快把我放开。 你急什么,我都不急……程素素再把手放到他唇前:正阳,这么美的手,你想不想永远吻着,一直一直吻着…… 尘世轮回。旧日重现。 五 程素素明白的。父亲不是走了,是死了。 他曾经很奇怪,一个娇花弱柳的年轻女子,怎么能做得了这样脏这样重的工作。她只淡淡地说,本来是可以做护士的,偏她“不知好歹”,朝色鬼院长的胯下踢了不重但也不轻的一脚——慢慢也就习惯了。什么工作不是人做的?你不做,其他人也要做。 他迷恋她烈性与冷静的奇妙综合。是的。她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调教成一个刀法娴熟稳健的优秀医生。 新婚燕尔,两个人说最血腥也最热烈的情话—— 你的手,怎么会这么美?让我咬破看看是不是真的rou,真的骨头,真的血管…… 她故意把手背伸到他唇边:你咬啊,你咬啊。敢咬我就把你牙齿全拔掉。 拔掉也好。三十二颗牙齿正好够串成一条手链,挂在你手腕上,就是我一直在吻着你的手了。 她轻轻咬了下唇,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哪天你要变心了,我就用你牙齿做手链,叫你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他也瞅着她:你若变心了,我就把你两只手全砍下来揣怀里,也叫你永远不能离开我…… 终究,是他变心了。 窥了她的秘密,他便变心了。 那些滑腻腻的胎盘,那些未成形和成形了的小婴孩,她不动声色地收起来,清洗,剁碎,捣成酱汁,涂在手上——生命最初的血rou,比土豆汁西芹汁番茄汁黄瓜汁……不知道要滋养多少倍。 就连素素还只握铅笔的小手,也时不时被哄骗着涂上一层所谓的“养护泥”。 她的工作,他接受也习惯了,那是工作。来苏水一泡,依旧是他最爱的纤纤玉手。可是,他无法容忍,几乎疯狂:那纤纤玉手上,依附了多少油汪汪红亮亮的小手小脚? 连最心爱的小女儿,天真的眼神里似乎都带了他看不清的残忍。 从此厌恶,如见鬼魅。 也吵过几次的,她说: 怎么了?怎么了?横竖扔了也是扔了,烧了也是烧了。废物利用,有什么不好? 又说:卖炭的一手黑,教书的一手白,你指望我的手有多干净吗? 他开始沉默。 那新分下来的女大学生,就爱上了这个男人长久的沉默。 然后一次次说分手,说离婚,连程素素都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再也承担不了几乎崩溃,母亲仍不管,冷笑着,他是我的男人…… 不甘成全,索性毁灭。 那夜。呻吟声,喘息声,床板咯吱咯吱的响声都从单薄的门帘那侧传来。父亲信了她的话——再给我一夜,放了你。 就是那夜,程素素看到了她十五年来无时无刻能够忘记的那一幕…… 拍拍陆正阳的脸,素素微笑着说: 我没能考上大学,你说,是因为淘气。呵,其实不是,是因为自闭。 你见过从十岁起就不肯开口讲话,再难过再害怕都只憋在心里的孩子吗? 高中毕业才离开家,离开十年如一日不停折磨着的梦魇。 才愿意笑,无论笑容下面,心多荒芜。 当这样一个孩子长大了,死心塌地地爱上一个男人,会是一种怎样的爱情? 六 一切都是十五年前那个深夜的翻版。 ****的男人,手脚被丝袜牢牢缚在床腿无法挣扎。坐在男人身上的同样****的女人。完美无缺的手准确地扼住男人的咽喉。 你是我的。 五个月和十年,对于女人来说没有什么不同。你休想丢下我,和我们的孩子。 你的牙齿真白,真整齐,我可以磨出一串更美的手链。你说过的,配我的手,天衣无缝,相得益彰,就像你的唇齿一直一直在吻着我…… 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我把手链交给他或者她的时候,要不要告诉他这手链是什么做的? 还是不要了吧。 程素素眯起眼睛,微微地笑了起来。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