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苗老嘎达的末日 (第2/2页)
一字一句地说:“你活鸡,巴该!” 苗老嘎达被骂得瞠目结舌,他嘴唇哆嗦了几下,终于长叹一声,闭上眼睛,再也没有说话。 场部治安的总瓢把子吴成光得到了消息,他来到医院展开了调查,很快就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于苗老嘎达的伤势,他并不关心,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可令人奇怪的是,路见不平的牧民老汉哈达布和却不见了踪影。 吴成光腰挎手枪,手提电棍,裤带子上还当啷着一副狗牙手铐。他一路打听,知道哈达布和并没有回到老爷山,而是去了他未来的亲家钱老蒯的家里。 为了把笔录做得完整一些,吴成光只好去钱老蒯那里,打算找哈达布和老汉做一下笔录,如果他肯屈尊按个手印,那就更完美了。 一进门,吴成光就被吓一跳。哈达布和顶着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盘着腿,大模大样地坐在炕头。炕桌上摆着酒菜,钱老蒯正在旁边捆着行李。 原来,哈达布和老汉已经做好了蹲监狱的准备。听说劳改犯一律都要剃光头,他就提前让亲家剃光了自己的脑袋,预备好被褥,老汉还特意嘱咐,里面一定要带上一铺羊毛毡子。 做好这一切准备工作,哈达布和老汉就等着吴成光来抓捕自己了。看见吴成光果然找上门来,哈达布和大义凛然地伸出两只手,用生硬的汉语说:“手铐子的,来吧!” 吴成光哑然失笑,他没有顾及哈达布和老汉的感受,干脆连笔录都省了。正好赶上饭点,钱老蒯做的菜肴还算丰富,干部下乡,四菜一汤。似乎连客套的话也没有必要多说。吴成光自顾自的倒了一盅青稞酒,开始谈笑风生、连吃带喝。 他的这番做派,让很多年没有动过刀子的哈达布和,那一颗忐忑不安悬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肚子里。 哈达布和经此一战,只损失了一把心爱的蒙古刀,它被场部的保卫组作为物证没收了。 眼看着就要期中考试了,刘老师说,期中考试以后,根据成绩和平时的表现,要在几个委员里选出正副班长。
胡卫东是班级的学习委员,大眼睛的李鑫鑫是文艺委员,她是整个一年级唱歌嗓门最大的,同学们都叫她“八个八度”。苏晓丽是班级的纪律委员,专门负责自习课的秩序和积极的向老师打小报告,刘大舌头很器重苏晓丽,所以大家都很害怕她。 工作最忙的是王三蛋,他是劳动委员,每天放学后,都要跟着几个值日生搞卫生。别人一个礼拜做一回值日,可王三蛋天天都要做值日,不但如此,他还负责擦黑板。刘老师早已忘记了王三蛋当初闹出的笑话,经常对他赞不绝口。 正副班长将在四名委员当中产生,其中李鑫鑫和苏晓丽的呼声最高,王三蛋次之,胡卫东太淘气,大家有点不看好他,再次之。在小孩子的眼里,能够当选班长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这意味着到三年级的时候,会顺利的成为少先队员,然后成为小队长、大队委员,甚至是大队长。 在荣誉至上的年代,这些事情想想就让人激动。 一些对仕途无缘的孩子,对此既眼红,又无奈,他们由此产生嫉妒和怨恨,还编出讽刺打击这些官员的顺口溜:“大班长,假积极,脑瓜扣个西瓜皮……” 求学生涯日复一日,漫长而又充满期待。子弟学校的要求太多,比如不能用作业本擦屁股,不许乱扔铅笔头,笔记本的正面和反面必须写满,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这一切的出发点,都是倡导节约,反对浪费。 胡卫东等人的学习用具十分简单,却非常实用。一个铁皮文具盒,一个演算本,一个拼音本,两根铅笔,一个由钱老蒯打制的、人手一把的削笔刀,长约十公分,形状像鲁智深的禅杖。它是由修配厂的老师傅钱老蒯精心设计,用废弃的钢板,经过千锤百炼,淬火之后的精品。这款削笔刀锋利无比,又不会割到小孩子的手,是军马场人津津乐道为之自豪的创造。 当然,也有人使用五毛钱一把的折叠刀,比如苏小丽和齐东强,那可是价格不菲的奢侈品。 大商店新进了一批学习用品,其中包括一款大受欢迎带着香味的橡皮。粉红色的胴体,被透明的塑料皮包裹着,不但擦错字擦得干净,而且摩擦之后会散发出好闻的气味。 刚放学,一年级的小孩子就挤满了柜台。他们争先恐后地高举着手中的零钱,一根根幼嫩的手指,全部指向香味橡皮。售货员琪琪格忙得骂声不断。 胡卫东天赋异禀,如果有人在他身后做鬼脸或者打手势,他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得到,人家都说他“脑后长眼”。 正挤得来劲的时候,胡卫东忽然间感觉身后有人搞一些小动作,大商店里的气氛不太对头,这让他的心里十分不安。胡卫东赶紧倒退着挤出人堆,朝外看去。 大商店门外跑来几个民兵。他们闲暇时都是职工、牧工,此刻荷枪实弹神情紧张。胡卫东的第一感觉就是:出事了! 琪琪格大声告诉孩子们:“快回家,溜着墙根走!出大事了!” 然后,胡卫东就看见爸爸低头猫腰跑了进来,手里还提着那把五四手枪。爸爸看见他以后,长嘘了一口气,苍白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他低声对儿子说:“跟爸回家,苗老嘎达杀人了!” 胡卫东的心剧烈的狂跳起来,他转身拉着苏晓丽和齐东强,跟在东张西望的爸爸后面就跑。大商店的门外还有几个民兵,他们拦在西侧,低声指挥大家朝东面跑。 为数不多的几个大人后面,跟着一长串小孩,他们紧贴着墙根走。紧张异常的空气,所有人都鸦雀无声。胡世文一边走一边小声告诉胡卫东,苗老嘎达一枪打死了二连调来的包图门,包图门的尸体就在大商店的西面,还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胡世文瞪着儿子,质问道:“你们连枪声都没听到?” 胡卫东茫然的摇摇头,枪声对军马场的孩子可不是什么新鲜事。 胡世文说:“苗老嘎达刚才还在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垫背。哎,这回他算是活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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