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五章 众口铄黄金(下) (第2/2页)
也一并坦白。倒是衡兰哆哆嗦嗦地跪在殿中,对一切问话全都矢口否认,皇上也并未为难她。本着敬才之意,圣上特赐杨某自行了断,以儆效尤。 她以为一切不该来得这般快。她以为他会和她商议后再决断。她以为至少这个消息不该是从绊弦的口中得知。她以为…… 从景仁宫往养心殿的路从来没有这么长过,轿夫的手脚从来没有这么慢过,她的心从来没有这么乱过。 “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何婧英脚下生风,头也不回地走进养心殿。 “娘娘,娘娘……”太监总管徐龙驹小跑着追了上来,“皇上正在午睡,还请您在外殿稍候……” “本宫找皇上有要事。”何婧英脚步不停,径直往殿内走去。 “娘娘恕罪!”徐龙驹伸手拦住了何婧英的去路,“皇上没有交代,奴才实在不敢让娘娘入内。” 何婧英板起脸来叱道:“你好大的胆子!耽误了正事你担得起吗?若皇上怪罪,本宫自会承担!让开!” “娘娘就别难为小的了……奴才实在不敢触怒龙威……” “徐公公……”正在僵持的时候,打里间走出一个小太监,对着徐龙驹附耳道,“皇上请娘娘入内。” 徐龙驹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地,“娘娘,皇上有请!” 殿内的光线很暗,散发着淡淡的龙涎香的气味,让人觉得很放松。何婧英迈着疾步,孤身一人匆匆进了内间,绕过屏风,径直走到了龙床边。 “来了?”萧昭业躺在床上,慵懒地问着。 “你倒悠哉。”何婧英在床沿坐下,开门见山,“为甚么要杀他?” 萧昭业支着坐起来了些,嘴角带着森冷的笑,“为甚么?就凭他胆大包天,敢觊觎一国之后!就凭他贼心不死,敢侵犯我的夫人!” “昨夜他喝醉了……” “喝醉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他往床榻上重重捶了一拳,坐将起来,眉间怒气上涌,“若他心底没有亵渎你的意思,有怎么会在酒后做出这般行径?如果你没有侥幸逃脱呢?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再发生!”
“可……可这罪不至死啊!”何婧英的气势弱了下去,心里愈发慌了起来。 见她失了方寸,萧昭业没有得胜的快感,反而平添失落。关心则乱,往常的她不会这般感情用事的。 仿佛想起了什么,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道,“况且,他若死了,谁来照料我们的孩子?你饶过他这一次,我保证,以后断不会再有这种事!” “阿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见她低垂着眼帘嗫嚅的样子,萧昭业缓和了语气,“我咽不下这口气是其一。其二,外间的谣言本就传得沸沸扬扬,今日之事我若不严惩,又让文武百官、市井百姓怎么看我皇家?如今唯有将过错全部推于他一身,方能盖下谣言的势头,还你一个清白。” “原来你打的是这么个如意算盘!”何婧英冷冷地笑着,后退了几步,“虚无缥缈的声誉当真比人命还要值钱吗?” “皇家的声誉关乎政局的稳定,关乎国家的团结,关乎千千万万人的性命。”他面无表情地反问,“你觉得呢?” “可是谣言终归是谣言,一定可以找到其他办法破除,何必非拿他的性命去换?这些年,他又何尝不是为皇室鞠躬尽瘁?他的医术必有大用……” “究竟是为了皇室鞠躬尽瘁,还是为了女人鞠躬尽瘁,他自己心里清楚!”萧昭业注视着她的双眸,怒气上涌,“其实这些年来,你又何必尽心竭力地将往事撇得一干二净?如若不然,你今日便不会神色匆匆地出现在我面前。之前我容得下他,是因为我明白你的心意,不忍让你伤心,所以我试着去信任他,重用他。可是我没料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未娶,甚至一直对你怀有不轨之心。我岂能放他一条生路?” “于你而言,现在我的心意就不重要了吗?”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杨大哥于我是亲人,是恩人。当初是我亲手将他送入波涛暗涌的朝局,若他因此而死,我这一辈子岂能心安?” “恩人?”萧昭业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你大可不必如此。” “你这是何意?” “杨珉之适才招认——”权衡之下,萧昭业终是缓缓开口,“是他亲手害死了你的父亲。” 何婧英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的话勾起了心底埋藏已久的痛。她定了定神,摇头道:“当初杨大哥对爹施针之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赤凤针法’凶险非常,稍有不慎便会……是我求娘应允的。” “可杨珉之的供词却并非如此。他说——他在施针之时,因当时岳丈反对你们二人交往而心烦意乱,鬼使神差地下错了针。换而言之,就算说他为了得到你故意杀人也无不可!谁又能担保如今的他不会为了你做出些甚么离经叛道之事?” “不!不会的!不可能!”她的眼神变得冷冰冰,带着点猜忌,带着点无助,“为了杀他,你竟编出了这样的瞎话!他是医士,名扬四海的神医!他只会救人,不会杀人!” 萧昭业搭上她的肩膀,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阿奴,冷静点。他自陈的供词还在御书房的桌案上,你想看随时可以。别自欺欺人了,他不值得你怜悯,不值得你求情!” 泪珠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她的防线被击溃了,只能一味地喃喃,“不,不会的……你在骗我,骗我。我要亲自问个清楚……不会的……” “阿奴……”他将她拥入怀中,轻拍着伊人的柔肩,温声道,“别想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到时候,你如果要恨,就恨我罢……” 他后面说了些什么,何婧英听不分明了。她只是觉得眼皮很沉,很沉,四肢乏力,缓缓倒在他的怀中,就这样睡了过去。 …… 她以为她救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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