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冬夜温暖(一) (第1/1页)
这天夜里,天气突然变冷,屋外寒风凛冽。美鹤趴在桌上一觉醒来天已微亮,她只感觉头重脚轻,浑身不对劲。早饭后,客栈的伙计们给每个客房里都送来了小火炉用以取暖,美鹤无精打采地坐在炉子边,昏昏沉沉动都不想动。 辛小犬突然来了。他知道美鹤出门带的那些冬衣根本没法抵御这川地的寒冷,于是拿着一件白棉袍来送给她。他一看到美鹤蔫蔫的模样,便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前额,不禁吓了一跳,赶紧将她弄回床上休息,又从柜子里拿了一床被子加在她身上。然后他飞快地走出房门,不出一会儿又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姜汤回来了。 美鹤勉强喝了两口便咽不下去了,想起昨日之事,便挣扎着问:“小犬,你好些没有?” 小犬扶她躺回床上,一边给她掖被子,道:“我好得很哪。倒是你啊,我的大小姐,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美鹤精神不济,感觉有些迷糊,闭上了眼说:“好难受,我要死了吗?” 小犬立即道:“呸呸呸!别乱讲话,你哪里会死?” 美鹤恍惚地又睁开眼看着他:“小犬,我……不知道你那么怕……” “啊,我知道了!别再说啦!”辛小犬急急喝止她,仿佛她再把“老鼠”二字说出来他又会吐一样。 小马早已招供了老鼠点心的事,小犬也在他头上发泄过了,再怎么样他也不会怪美鹤身上来。小犬看着她苍白无力的模样,多少有些不忍,又放轻了声音说话:“我没事。你别说话,我去找点药,吃完睡一觉就好了。” “嗯。”美鹤像个乖小孩一样,安静地闭嘴了。小犬他从里间拿出一个小木箱,在里面取了一个瓶子倒出一颗药来,拿过来给她喂在嘴里,又喂了两口姜汤。药一入肚,美鹤感觉极度困倦,一下就睡过去了。 美鹤一觉醒来,觉得口里有些发苦,但浑身已不那么难受,于是坐了起来。小犬正架着两腿坐在炉子边,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书,听到动静,便立即放下书来到床边。 “大小姐,好些没?”小犬坐在床沿边,俯身笑问。 美鹤坐起来,晃了一下脑袋,认真地道:“好多了。可是头好晕,一点力气都没有。” 小犬笑了,道:“那是因为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说着忙取过袍子披在她身上。 美鹤道:“我睡了一天吗?” 小犬笑道:“是啊,现在天黑很久了。饿了吧?” 美鹤摇摇头,道:“不饿,就是觉得头晕。” 小犬道:“那是饿过头了。躺下吧,我去厨房给你煮碗面。” 美鹤道:“我不想睡了,我跟你一起去。” 小犬道:“不行,你还生着病呢!” 美鹤道:“我又不是病得快死了,就是想起来走一下,我躺得浑身好难受。” 小犬又道:“但是外面很冷,你又着凉了怎么办?” 美鹤指了指袍子:“多穿些衣就行了。” 于是,小犬搀着美鹤下楼来到厨房。其实美鹤一直很好奇小犬每天在厨房里忙些什么,也很好奇这天下第一客栈的厨房是什么样子,所以才坚持要来。一进门美鹤便忍不住感叹出声:果然这厨房并不负天下第一的名声,偌大的厨房里,靠墙是一排十多个大小锅灶,灶台上方悬着各种锅铲、勺子等厨具,另一面墙边是水槽,中央三条两丈长的条桌,上面铺着整块光滑雪亮的铁板,干净锃亮。还有四排架子上面放着碗碟,几个巨大的柜子靠在另一面墙边。厨房里燃烧了一天的炉子散发着余温,使这屋子里温暖如春。 小犬帮美鹤脱下袍子,搬了个椅子让美鹤在桌子边坐下来。又拿了一小碟酱,从一个锅里取出一个碗,里面有几块小薄饼还是热的。他对美鹤道:“我给你留了点心,来,先吃一点。” 美鹤一见那饼金黄可爱,酱香也扑鼻而来,顿时便来了精神,伸手就要去拿,结果小犬不知何时已走到了身边,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喂,洗手才能吃!”说着他舀了些热水在盆里,端过来给她,自己则取一个大围裙往腰上系。 美鹤站起来将左手放在盆中来回淌了几下,便甩着水想去拿饼吃。小犬正好系完围裙,转身看到便眉头一皱,就又走过来,拿起她的左手麻利地将袖子往上一挽,按进水里将手心手背认真搓洗了两遍,然后从肩上抽下一块干净的布擦干手上的水珠。美鹤乖乖地站着,任他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从前雪姨常常教导她说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话,此时她竟然一点都想起来,完全不觉得小犬为她洗手有什么不妥。而小犬也正像照顾一个小孩一般来做这些,也许因为他从小就知道怎么照顾一个孩子吧。他洗完便将水端到槽边泼掉,转过身去就继续干活去了。美鹤则拿起一块饼,蘸上酱大大地咬上一口,然后举着饼边吃边来到小犬身后看他煮面,像个跟屁虫一样粘在他来来去去的身后。 汤锅中浓汤滚滚,rou香与药香扑鼻,另一个锅刚刚烧上清水。小犬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荷叶包,里面是一把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面。美鹤惊奇地道:“哇,好细的面!”
小犬侧头看着她笑道:“很难得吃到的哦!这是银丝面线,我们客栈的郑七哥拿手好戏,十几年的功夫全在这儿啦!” 美鹤点点头:“肯定很好吃!” 小犬道:“那是。还有那锅汤,温火钝了十个时辰,不但味道一流,里面还搁了药材,冬天进补上品。” 美鹤想想便已觉得流口水。 “放什么馅呢?”小犬想了想,问美鹤:“想吃什么馅?” 美鹤摇头,为难地道:“我不知道,你说吧。” 小犬弯身在柜子里翻找,一边自语:“冬天要吃些热性的东西暖肠胃,嗯……羊rou吃吗?” “太鲜,不吃。” “牛rou?” “从来不吃。” “狗rou?” “从来不吃。” 小犬停下手,从柜子里直起身子来看着她,皱着眉道:“大小姐,你莫非要吃人rou?” 美鹤摇头道:“也不吃,要不然,你这么讨厌,我早把你生吃了。” 小犬笑了起来,道:“说的也是。”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又钻进柜子里一阵好找,然后掏出一条熏rou干来,道:“这个我保证你没吃过,味道美极了!” 美鹤一看,那熏rou干黄澄澄的,闻起来有一股烟熏和茴香混合起来的味,问:“这是什么rou?” “腊rou。”小犬回答道,“在洞庭湖边的人喜欢在冬天熏猪rou,叫做腊rou,留着过年吃。有位住在汩罗江边的老公公熏的比一般人的都更香更好吃,听说这猪得是他自家养的,宰了之后,在熏rou的秕谷中加入了干的陈皮、黄枝、桂皮、茴香,十多种香料混在一起,味道简直美得不得了,我们客栈每年都会请他多做一些。这块呀,应该是前不久去那边的伙计从他那里买回来的,想不到还剩了一块,你可真有口福。”说着他将那块rou干凑在鼻前闻了一下,赞叹道:“正是这个味道,一点都没变!” 美鹤看他那么陶醉,便故作矜持地道:“好吧,既然你说的那么好吃,那本小姐就勉为其难,试一试吧。” 小犬呵呵笑道:“遵命!马上就好!”说完选了最好的一块切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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