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十四年的雨 (第2/2页)
走来,等那张虽苍老却毫无消颓之意的脸清晰起来时,一直不吭声的苏州忽地后退了几步,眼中冰雪如经了狂风一般,瞬间卷起千万堆,冰冷曳过,纷纷抖落的,是被吹碎的雪沫子,跌入漆黑眼底,逐渐沉寂,虽平静了下来,却有一种令人大觉寒彻骨髓的荒芜。 张承山听到身后有些急促的呼吸,他侧眼看去,轻声询问一句,“苏州?” 苏州慌乱垂眼,“我先回去了。”语落,拔腿便跑了开去。 张承山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中疑团愈来愈大,他总觉得,有些什么事情,要浮出水面了。 可他却没有一点通透之感,他已经下意识地将心中感觉调到了忐忑与不安。 那老先生开口了,“刚刚的孩子——” 张承山暗沉着眼,俊脸上却荡漾开春风一样的笑来,“老先生。” 老先生看着他,“我认得他。” 这下张承山疑惑了,“老先生见过他?” 那老先生点点头,眼神有些久远,只短短一瞬,仿佛回忆已经截止一般,又对着张承山道,“见过。” 张承山已经基本将这老先生方才的回望定义为熟人重逢,忍不住地想要探视一番了,不过他心中那种上下不着的感觉却是一定也没有消去。 “也有很多年了,”那老先生有些感叹,“仔细算算,好像是十四年的事儿吧?这如今已是二十一年了,难得老头我还能认出他来!” “民国十四年,”张承山忽地冒出一句,“发生过什么?” 那老先生明显一愣,“阁下何出此言?”
“十四年,”张承山深邃的眼中结了冰霜,“在那个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先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张承山亦是定定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良久,张承山笑了笑,伸手捏了捏眉心,抬起眼来一脸的风轻云淡,“是张某唐突了,张某都不知道的事情,老先生怎么会知道。告辞。”说着,转过身就要离开。 “十四年时,”那老先生在他身后缓缓道,“老头我确实是见过他的。” 张承山脚步一滞,“老先生什么都不知道。” “老头我知道能救他的,只你一人,这够了!” 张承山猛地回过身来,狭眸里墨色肆意激荡,“你说什么?” “我也认得你,”那老先生一字一字道,“张承山。” 张承山没有说话,他几乎已经确定了这老先生知道些什么,就凭苏州那后退刹那的惊慌,令他想到十四年的那个雨夜,那个孩子扑进他怀里时的那种眼神,他就知道。 一定,是发生过什么的。 在他不在他身边的时候。 “十四年的雨很大,”老先生开口了,“老头我……” “天色尚早,”张承山截断他的话,“不知老先生可否赏脸,同张某移步别地,小酌一杯?” 那老先生看着他,苍老的脸上逐渐漾开一抹悲悯来。 有些事情,必须得说出来了。 否则当年他从那群人手中救下那个孩子,又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查清楚这幕后的一切,查清余张两家的纠缠,这所有的工夫,倘若不被谁知晓,倒真是白费了。 他本事不大,不过是个糟老头子,平生所爱不过打抱不平,世间污浊之事他若是没有看见,也便罢了,若是见了,必得一管到底。 说来决心为那个孩子,乃着手查起此事,还得从那个孩子的那一双眼说起。 那样冷硬的眼神。 偏偏幽深无底。 像积了冰雪。 要拼命地掩埋污垢与丑恶。 小店内灯暖酒寒。 张承山一言不发地听完了事情的所有经过。 发生在十四年那个雨夜的。 一场屠杀。 从小店出来时,他的步伐有些踉跄,许是醉酒的缘故,一双深邃的眼迷迷醉醉,夜风裹着雨吹了过来,他的领带被吹的向两侧散开,时而拍上两颊,丝绸的凉腻与肌肤的相触让他心烦意乱,伸手一把扯掉领带,这一扯的力度有些大,衬衫的扣子也被他扯掉了几颗,他却丝毫未觉,只将领带胡乱地一扔,皮鞋毫不留情地踩了过去,那衬衫的领子同衣襟没了束缚,大喇喇地张了开来,露出他凛冽的锁骨。雨水顺着俊脸淌至脖颈,到了锁骨处又积了一积,蓄势后尽数流淌,看起来很有几分糜丽。和着雨水,他的眼中,不由涌上潮湿来。 俊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悲戚,震怒,又沉重。 他神智不清地踏上门前的台阶,伸手要去推门时,立在门前的苏州叫了他一声,“张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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