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先帝遗诏 (第2/2页)
“当年,朕也不是先帝的首选呢” 庞籍心有恻隐,劝慰道:“先帝既是做出了选择,这便是最好的选择。” 官家定睛看向他,却双目无神,瞳孔因病重而显得浑浊,他喃喃道:“事到如今,朕也只能这般想了。” “官家” “不过,柴楠的处境有一点比朕好”官家喘过一口气,说道:“去年河间府那一战,他是实实在在打下了功绩的,兵部那班人,不,甚至是曹家、王家,都不得不服!” 他说的,是淳昭二十二年,由越王柴楠亲征的,与辽国在河间府的一场大战。 最终,大宋以十二万兵马大胜辽国二十万大军,辽国无条件归还无故侵占的河间府、真定府合共五州十三县。 “所以,官家无需忧虑,龙体为重啊。” “醇之,你再往下读。” 庞籍蹙眉细读:“丞相庞籍,忠直谨慎,深谋远虑,着令其辅佐冲主,朝堂政务,悉由新君与丞相共商之。” 读罢,他神色大变,颤声道:“官家,越王并非冲主,何须顾命大臣?” 冲主,即年幼的君主。 越王柴楠是年二十有三,怎算是年幼? 成年的君主,还要什么顾命大臣? 这不是让他与柴楠二人平白无故生间隙么? “醇之,”官家道:“当年的朕,也非冲主,但在那些外戚、老臣的气焰之下,朕总忍不住想,若是有一两个说得上话的重臣,能稍稍替朕分忧些许,那该多好?” “官家” 庞籍也不知道该说他是糊涂,还是天真。 他顶着这样一个顾命大臣的头衔,在新君眼中,便不折不扣是那气焰嚣张的老臣了。
官家有气无力地伸手,制止他的劝阻,道:“更重要的是,若是没有了这一句话,朝中朝中便再没有人能治得住赵氏了。” 赵氏贤妃? 不,如今该称呼她作 “赵皇后?” 庞籍讶然问。 “嗯,就是她!若,若是她欲效仿吕雉、武氏,行那牝鸡司晨之事,你有朕的这句话,即便不能力挽狂澜,至少至少,也可与她分庭抗礼。” 庞籍不接话。 他听闻赵皇后向来规行矩步,安分守己,从不曾干涉朝政之事,心想官家定是病得糊涂了,以致疑人偷斧、风声鹤唳。 “你不信朕的话!” 官家看出了他的不以为然,搭在他肩上的手不住发抖,目光里尽是悲怆与恐惧,缓了一口气,才道:“醇之,你听朕说,此女人工于心计、深于城府,她,丝毫不简单呀。” “既然如此,官家为何为何还要册立她为皇后?” 柴楠去年大捷归来后,不过一旬,官家便册立其生母赵贤妃为皇后。 “柴楠若非嫡子,朕恐怕有人会借柴桂的身份生事端。”官家不厌其烦地解释。 废太子柴桂既是官家长子,也是前皇后所出,有这嫡长子的名分,即便被贬为庶人,在有心人看来依旧可以大做文章。 庞籍道:“效钩弋夫人之典故,也不过是一纸诏书的事情。” 钩弋夫人是汉武帝刘彻宠妃、汉昭帝刘弗陵的生母。汉武帝欲立年幼的刘弗陵为太子,却又恐怕君主年小而其母年壮,导致太后独断骄横、外戚干政,于是立子杀母。 他是劝官家立诏书让赵皇后殉葬。 官家一脸无可奈何:“朕,朕不能赵家对朕有恩,当初若不是有赵家鼎力相助,朕,朕何德何能” 窗外月色正好,因着地表将日头吸收的热量释放于空气中,雪冰似乎融化得比白天更快。 宫殿里头又更寒冷了一些。 炉火烧得再旺盛,也仿佛无补于事。 庞籍低下头,不让官家看到他难以抑制的厌恶的表情。 君臣相知多年,他早已倦烦了官家的该断不断、妇人之仁。 “臣一切谨遵官家吩咐,还望官家保重龙体。” 他佯装恭谨地回道。 官家不语,呆呆出神,许久,黯然叹息,说道:“退下吧。” 官家柴俨熬过了立春,熬不过惊蛰。 新的官家以“先帝崇尚节俭”为由,葬礼从简。 朝廷刚打完与辽国的两场仗,国库盈余不多,礼部、户部也乐得从命。 追尊柴俨的庙号,很快便确定下来他虽则无甚建树,但一个“仁”字,却是受之无愧的。 至于谥号,群臣争论了许久,也没有定论。 “文”、“武”、“明”、“睿”、“康”,他都沾不上边“幽”、“怀”、“灵”又太过刻薄。 终于,是当时的参知政事杜衍提出:“谥号惠,如何?” 谥号“惠”,意为平庸不作为,不宜君王之事。 众臣默然。 此字最合适不过,却不知新官家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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